尸骸遍野的噩梦中,楚凡一身冷汗地惊醒,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地抱住了放在地上的脸盆,呕得一声吐出了混杂着血的呕吐物。
接连三个月的高强度前线指挥已经耗干了楚凡的生命力,各种新疾旧病在骯脏恶劣的战场环境中被诱发,肺病,肝癌,白血病,皮肤化脓菌感染楚凡每一秒都被这幅残破之躯的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一周前,楚凡的前线指挥一职被撤销了,并非因为指挥不力,甚至完全相反,如果不是楚凡在前期的种种应对举措,长安城恐怕早就沦陷了,连三个月都守不住。
在教会眼中,楚凡是除了洛忧以外威胁最大的人,甚至有部分主教认为楚凡的战略威胁性比洛忧还高,他总能利用稳固的指挥和奇招破除威胁,给教会带来成倍战损。
楚凡之所以被撤职,是因为前线已经不需要他了,不死军现在满打满算4万人,而且基本都是重伤员,没有指挥的必要了,看到敌人就杀,自己尽量别死,这就是唯一的指挥。
楚凡已经付出得够多,最后时日,洛忧想尽量让楚凡多休息,活得稍微轻鬆一点,这是洛忧唯一能给楚凡的奖赏。
楚凡吐完血,感觉胸口的气郁好了一些,他下意识拿起水壶往嘴里灌,想洗一洗血腥味,却发现一滴水都没有。
楚凡自嘲地笑了两声,差点忘了,长安已经弹尽粮绝,没水了,士兵们想解渴都只能喝地上的血。
楚凡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门,想去城墙看一眼,结果门一开,他发现外面站着三个遍体鳞伤的士兵,正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
楚凡虚掩上了门,语气平淡地问:“你们不守好城墙,在这里做什么?”
带头的那名士兵没了一只手,近心端绑着止血带,勉强止住了出血,从伤口看应该是被半神体硬生生咬断的,他颓丧地看着楚凡,声音中隐隐有一种情绪上的崩溃:“楚凡,我们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这个带头的士兵楚凡认识,名叫谭小龙,是北境自治最后几年加入不死军的士兵,真正意义上的新兵,一个新兵能在惨烈的长安保卫战存活至今,这绝对是幸运女神的垂怜。
“确实,这场战争非常艰辛。”楚凡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共情,只是看了三人一眼,平缓地说,“这样,你们别往外说,我给你们一人发一支止痛针,你们继续回城墙坚守岗位,如何?”
“有意义吗?!”谭小龙紧紧抓住了楚凡的胳膊,眼中已经蓄起了泪水,声音因哭腔而嘶哑,“我们已经输了!坚持不了多久!就算再多守个一天两天,有用吗?!”
楚凡听出了谭小龙的话中话,他轻笑了一声,摇着头说:“如果你们私自逃离长安,上将军会被连坐问责,那这三个多月的努力可真就白费了。”
“那又怎样?!我都听说了,王都用上将军的亲人威迫他,所以他不肯退,要让整个不死军守在这里。”谭小龙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得老圆,嘶声说,“但他想过我们没有?他有亲人,我们就没有吗?我爸,我妈,还有我姐姐,他们都在等我回家!我姐姐从小身体不好,需要我赚钱养家,所以我才来了不死军!上将军有亲人要保护,我也有!”
楚凡短促地笑了一声,用悲哀的眼神看着谭小龙,语气沉如大海:“这个时代,我们的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王都要上将军死,上将军别无选择。上将军要你死,你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