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卢善元招集侦察营连以上的军官开会,提出远程侦察的一个想法,就是全营四个连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去侦察,时间为三个月,要求把浙江全境和周边的建宁府、广信府、徽州府、宁国府、苏州府等的水陆道路和关隘都调查清楚,还要汇制简单的地图,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至于各连如何分配任务自行决定。
徐复生和朱升马上感觉到卢善元此举不简单,似乎是在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但目前朝廷还算安稳,远在后方的金华怎么可能受到攻击呢?不管如何,命令必须执行,两人回去后商量了一下,一连由徐复生带队往北,二连由朱升带队往南,这两个地方是最有可能来敌的地方,三连往西进严州府、徽州府和宁国府,四连则去宁波府、台州府和温州府,如有可能也可以出到海岛看看。
次日,徐复生就带着人出发了,三个月时间要走到苏州府又要走回来,时间还是比较赶的,即使侦察兵的体能素质是所有兵种中最好的,但长时间的赶路还是有可能出现意外,而且此次出去完全得不到后勤的支持,一路上都需要自己想办法,而且徐复生还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时间足够,他还想去江北看看。
按计划,他们分成了四队,以排为单位分别从四条道进入东阳和义乌,再进入绍兴府,其中一个排留在绍兴,另三个排则渡江北上进入杭州府,然后再兵分三路,一路从湖州进入常州府,一路从嘉兴进入松江府,第三路从嘉兴进入苏州府,三路人马在苏州汇合后水路返回。
徐复生是个很爱动脑筋的人,他一直在想着卢善元此举的意义所在,难道是要让他带兵接应北上买马的那批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少,如果紧赶慢赶的话,自己甚至能用双脚走到济宁,当然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那么接应的地点是在哪里呢?
如果此时卢善元知道徐复生在想这些,他一定会骂一句‘神经病’,不过此时他正忙着安慰张灵儿脆弱的小心灵,实在没时间顾及这些。
张灵儿怀孕了!她是个要强的人,嫁过来之后就把朱小燕接过来自己抚养,孩子的闹腾、怀孕后身体的不适、经济上的紧张让她的神经始终紧崩,整天疑神疑鬼的,就连梅香与卢善元说几句话都会让她难受半天,而她唯一的发泄对象就是卢善元。
这让卢善元很是无语,陪她吗她说不用你可怜,不陪吗她说不重视她,在家里各种作妖,完全没了平时女强人的冷静与情商,彻底成了一个完全情绪化的小女人。
这次又因为朱小燕尿床把气撒到了卢善元头上,不停的唠叨,卢善元只能忍着,帮着换好尿布后,上前一把搂住张灵儿吻了一下,说道:“可别太生气了,听说孕期里的孩子特别会关注母亲的情绪,如果母亲生气多了,他生下来也会爱生气!母亲爱唠叨,他生下来也是个话唠!”
张灵儿一下子停下了唠叨,静静的躺在卢善元的怀里,两人静亨着这段时间难得的温存时光,但好景不长,床上的朱小燕忽然醒来哇哇大哭,张灵儿不禁皱起了眉头,口中叫道:“梅香!梅香!”却没听见梅香回话,不禁啐道:“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见卢善元笑咪咪的看着她,不禁掩住了自己的嘴。
卢善元上前抱起朱小燕,不知何故,朱小燕明显比平常的小孩长得快一些,不但无病无灾,而且精力充沛,每天醒来就是爬来爬去或者躺在那里蹬腿,基本上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笑这样大哭的时候实在少见。
卢善元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朱小燕哭得振天响,眼中却没有一滴泪珠,反而带着得意的神色,“难道这小妮子在争宠?”卢善元都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才七个多月的孩子会争宠,这也太逆天了吧?
不过转头想想,争宠不也是人类的本能吗?也可以说不叫争宠,叫引起关心的人疼爱或注意是人类的本能,即使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这时,梅香匆匆过来说道:“姑爷,县衙派人来请你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说完,接过朱小燕。没想到朱小燕马上哇哇大哭起来,引得张灵儿喝骂道:“给我,连个孩子都不会抱,笨死了!”说来也怪,朱小燕一进张灵儿的怀抱就停止了哭泣,而是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把个卢善元看得目瞪口呆,回身一看,却见梅香委屈得眼泪盈眶,不禁一阵心疼。
他上前一把搂住张灵儿,在她嘴上亲了一口,附耳说道:“你准备一下,挑个日子把梅香纳了,省得你一天天的吃无名干醋,都是一块长大的姐妹,也不必大操大办,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
还没等张灵儿反应过来,他已起身哈哈笑着走了出去。张灵儿狐疑的看着梅香,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梅香,你去找人算下日子,相公要纳你为妾了。这是你自己的大日子,可别马虎了!”她这段话让梅香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哭该笑。
卢善元匆匆赶到县衙,发现堂中坐着一个五旬出头的文士,但朱名世却坐在下首陪着。见卢善元进来,朱名世介绍道:“这位是台州府同知杨体元杨大人,本次特地微服过来体查民情!”
卢善元赶紧上前拜见,同知是正五品官,离四品以上的高官也仅仅一步之遥,不知他突然来访却是何事?
“卢大人果然的少年有为啊,年纪轻轻就当上副总兵,实在是后生可畏啊!”杨体元也不用卢善元多想,直接说道:“老夫此人是受苟知府所托商议一事!”
“杨大人过誉了,都是同朝为官有什么话请讲,小子一定知无不言。”
杨体元也不客气,说道:“台州府现在出了一群贼寇,不光占了盐田,还鼓动百姓抗税,自己收税,去年秋税我台州府收取还不足一成。听说卢大人兵强马壮,我们府想借兵剿寇,还请卢大人看在大家事属同僚的份上尽快发兵,还我台州府一个朗朗晴天!”
卢善元一时竟有些无语,就这样空口白牙就想让自己出兵?这也太天真了吧?再说了,台州的那批可不是贼寇,不过他故作不知,问道:“不知那些贼寇是何来头?有多少人马?杨大人,恕我直言,没有兵部的命令,我还真不敢离开辖地。”
“那些贼寇就是白头军的余孽,从东阳而来,领头的叫做周以扬,据报手下人马不少于两万,说起来,这批与卢大人也不无关系!”杨体元顿了顿,见卢善元没有反应,接着说道:“张氏商行与这批贼寇倒卖私盐谋利,其实就是资贼!”
自己这个便宜大哥其实卢善元也很头疼,手里养的人多,素质参差不齐,偏偏自以为实力强大到可以与官兵对抗,不光不听卢善元劝阻闷声发大财,还采用了农村包围城市阻断官府税收的方式,挑战官府的忍耐力。
想想也真是的,张世鹏那里采用的是大农庄制模式,周以扬采用的是地下官府的模式,目前来看也都发展得不错,卢善元并不想干涉,任何模式都有利有蔽,最终还是看制度的设计者如何进行趋利避害的改革,就算卢善元这里的模式也并不一定是最好的,甚至有可能是脆弱的,一旦资金链断裂就会难以为继。
“杨大人这话说得,我们的老百姓要吃盐,谁能卖给我们盐就找谁买,谈不上资贼,总不能让我们永康的百姓不吃盐吧?至于说杨大人想让我们出兵,这实在为难我了,台州当地有驻军,咱浙江也有方总兵坐镇,就算要出兵也轮不到我们吧?”
卢善元的话让杨体元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此行有难度,但周以扬步步紧逼,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将退无可退,一旦此事被上头知晓,免官还是轻的,弄不好还可能人头落地。
“卢大人,不是老夫非要请卢大人出兵,而是苟大人与我都认为圣上即位不久,作为地方官并不适合此时给圣上添忧,还不如自己请卢大人解决,卢大人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