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晦灭、不甘,混杂在牢狱里,空气像是紧绷的一根弦,随时会断裂。
苏典看着对面跪下的张征,眼里尽是失望与不甘、还有心酸与不可置信,这复杂沉重的感情快要把他压弯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前的这个人比苏兼更像自己的亲兄弟,二十多年来彼此之间相互扶持、共战沙场,是兄弟也是战友,他是他在这皇宫中最信任的人,可没想到,他也背叛了他。
郑秦办案向来铁面无私从不包庇,他直接开口问:“张征,黑衣人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张征低着头不说话,郑秦又说:“你不说话是没用的,你这几天看守的时候有没有人来,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二殿下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郑秦越说越气,张征低着头,一滴豆大的泪滴在地上,苏年皱了皱眉她看向苏典,他全然是接受不了。
苏年在他耳边说:“二哥,现在不是念旧情的时候,办案要紧。”苏年一句话点醒了苏典,他从刚刚的失神中回过来,目光渐渐变成一种情绪——愤怒。
他吸了一口气说:“张征,倘若你还拿我当兄弟,就告诉我实话,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知道瞒不过你。”张征哽咽着。
苏典蹲下身语气就像他们还是兄弟一样:“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也被威胁了?”
张征慢慢抬起头眼眶泛红,有挣扎也有感动,苏典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他:“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东梁内部已经出现问题了,再不解决就要大乱了。”
他眼泪越流越多,浑身抖得不成样,边哭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他这个样子让苏年想到了厉风忏悔的样子,张征拳头支撑在地上,支持着最后一点信念。
“到底是谁?”苏典又问道。
“我……我不能说,要不然……要不然……”他哭的不能自已,苏典心中的火气又窜起来,他一把抓住他说:“你不能说什么!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没有!不是!”他拼命摇着头“我娘在他们手上,要是我暴露了他们,我娘就没命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声嘶竭力,像是压抑了很久。众人都愣住了,都拿老人威胁了,已经不能用卑鄙来形容了,苏典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竟然也遭到了胁迫,而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心里火气几乎一瞬间消散,张征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他又不能时常回家,只为了多赚一点俸禄给母亲看病,没想到那帮人的魔掌竟然都伸到这里了。
苏典拍拍他的肩膀说:“是我不好,没能顾及到你,可你怎么……”苏典哽咽着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张征啜泣着说:“我……我没办法说,你不一样,你身上的责任更重,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不能连累你。”
“你不说他们就会放了你母亲吗?”苏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张征猛地抬头看她,她眼神里潋滟一片“他们正是抓住了你的软肋所以笃定你不会说,但是以后呢,他们要是再找你办事呢,还是一样会拿你母亲当把柄握着,这样你一辈子都逃不出去,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害怕也不应该替他们隐瞒,只有彻底端掉他们你才能平安。”
张征苦笑了一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他没有办法,苏年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开口,声音柔软又有力量:“我回来的时候也很害怕,生怕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也怕被人威胁,无依无靠,但是二哥一直护着我,我本来以为他也和父亲一样会对我冷血无情,但是他没有,即使顶着父皇的压力他也一样护着我,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天下终究是善大于恶,要不然这天下就将不复存在。”
“他们也不会真的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手,如果你这样犹豫,那你母亲就又多一分危险,他们这样拿捏你便是把你母亲的命也挂在刀尖上,你与其这样自己一个人死撑着还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营救你母亲,而不是被他们掌控在手,我知道你担心老人家受不了折腾,但是早晚也要救的,你这样什么也不做是没有办法的。”
苏年一番话让他渐渐明白过来一点,他这么等着根本不是办法可是……他看着苏典说:“苏典,我想救我娘,你……”
“我帮你,我会帮你把老人家救出来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们事情的所有,谁来找的你,又是怎么计划的,我们才能想办法救令母。”苏典说。
张征面对着他们缓缓开口:“三天前国公府给我送来一封密信说要我回去一趟面谈,那天我正好可以回去看一趟,结果等我回去了袁兰清已经在我家了,还给我母亲带了药,我母亲一听他是国公爷,吓得晚上觉都睡不着,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后来袁兰清就说苏年回来了,他怕会生乱阻了他的计划就让我把天牢内部的构造图画给他,帮他开密道,要是我不听他的他就立刻杀了我母亲,然后我就把天牢里所有隐蔽的地方都指给了他,当天晚上他就带人挖好了密道。”
“你们怎么逃过重兵把守的?”
“迷药。”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在帮他们把风,劫狱那天也是我把周围的人迷晕放他们进来的。”
“果然是袁兰清这个老贼,看来他没少打听过你啊,二殿下,包括周围的人。”郑秦说,然后他又问:“单纯一个迷药就能迷倒那么多士兵吗?当真就袁兰清一个吗?”
“只有袁兰清和我有交,中间没出现过什么人。”
“那是什么迷药竟是能如此厉害吗?”
“也不完全是迷药。”张征又说“也不知道是谁,劫狱那天天牢里一半的兵都不在了,他们出入就容易多了,后来那一半的兵回来后说是二殿下传来指示让天牢一半的兵离开,结果就是让他们站了一晚上,等他们回来后那监狱里的犯人也已经跑了。”
“什么!”苏典震怒“我管的只是禁军无缘无故找天牢里的兵干什么!都没人阻止吗?”
“一收到命令领头就带着人出去了,那确实是你府上的印信,我们不敢违抗就……”
“都没有一个人怀疑吗!禁军统领会随随便便号令你们吗?为什么不来跟我确认一下!知道你们犯了多大得罪吗!随意离开天牢知道会出多大乱子吗!这次只放出了一个监狱的人,下次呢!天牢反了怎么办!”苏典气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