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檀扯了一下唇角,想说什么又觉得怪异,纠结片刻后躺下了。
崔泠看她一眼,确定她已经躺好,这才去吹熄了灯烛。
黑暗中,两道轻微的呼吸声隔着距离交错,安静地提醒对方自己还没睡着。窗外风声越来越大,屋里也越来越凉,梁檀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凉意,不难想崔泠现下是何感受。
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崔泠。”
“嗯?”
“要不你上来睡吧。”她小心开口。
崔泠一怔,双手死死攥住被子,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淡定:“我不冷。”
“真的不冷吗?”梁檀迟疑地问。
崔泠应了一声:“不冷。”
梁檀还是担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崔泠无奈,只好重新点了灯,叫人去将地龙烧起来。
“……才八月份,烧地龙是不是太早了些。”梁檀眨了眨眼睛。
崔泠失笑:“若是不烧,怕是您今晚都睡不着了。”
梁檀跟着笑:“也是,那就烧吧,今日降温按特例处理,待明日天气转暖了,将地龙灭了就是。”
“睡吧。”崔泠说着话,又将烛火灭了。
梁檀静静躺在床上,直到感觉到屋里暖和起来,才默默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天气果然重新暖和起来,好像昨夜的寒风只是一场梦境。
梁檀醒来时,崔泠已经离开,她静坐片刻,这才起身洗漱。
用过早膳后,她看着目不斜视端着碗筷准备离开的小太监,突然间问了一句:“今日初几了?”
小太监吓得一抖,连忙回答:“回姑娘的话,八月初十了。”
还有五天就是崔泠生辰,而两个半月后,就是他遇刺的时间。梁檀心中有了计较,应了一声便让他先离开了。
自从那次她想告诉崔泠将来遇刺之事、却被崔泠严厉制止后,她便一直没有再提这件事,眼看着遇刺的时间越来越近,似乎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梁檀想起崔泠抗拒听到这些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头疼。
崔泠的生辰在中秋,每年中秋宫里都要设宴,所以注定他没办法轻轻松松过生辰,如今距离那日还有四五天,他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他整天早出晚归,梁檀也没闲着,整日在司礼监的小厨房里研究菜色,一忙就是一整天。崔泠忙里偷闲时,会叫来她身边服侍的人询问,得知她整天窝在厨房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告诉她别太累。”他叮嘱道。
宫人急忙答应。
崔泠想了想,又补充:“别打着我的名义提醒,且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宫人应了一声,不小心瞥见他的脸,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后暗暗心惊。
宫人走后,又一个小太监来了,崔泠看到他神色瞬间淡了下来:“如何?”
“回大人的话,已经查出来了,梁姑娘的存在,是、是李贵妃同皇上说的。”李贵妃便是当初那个靠着模仿梁檀,被皇上看中一步登天的人。
崔泠面无表情:“只有她说过?”
“咱们的人是万万不敢同皇上乱嚼舌根的,那些宫女就不必说了,奴才查了三遍,只查到李贵妃一人。”小太监毕恭毕敬。
崔泠垂下眼眸,看向桌案上的批红。
地上的光影逐渐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李贵妃偷走的荣华富贵,如今也该还了。”当初是他厌恶动不动从皇上口中听到梁檀的名字,这才留下这个女人,若是她老实本分,他倒不介意给她一个善终,可惜了……
小太监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退下了。
两日后,李贵妃悬梁自缢。
宫妃自尽是大罪,尤其还在中秋前,皇上盛怒,当即将李贵妃父兄打入大牢,其三族家眷尽数贬出京城,这些年靠着李贵妃没少风光的李家,一瞬间大厦倾塌?
而这些,不过是因为她在床榻之上的一句闲聊。
这件事之后便是中秋,皇上先前怒火攻心,又与其他宫妃厮混两日,这日参宴时精神不振,饮了两杯酒便乏累不堪,匆匆离席了。
皇上一走,崔泠也跟着离开,却没有同他一起去后宫,而是脚下一转回了司礼监。
窗子上的烛光依然温暖明亮,梁檀正端着一个盘子往屋里跑,看到他后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崔泠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接过盘子:“皇上身子不适,提前散席了。”
“……可我还没准备好。”梁檀无语。
崔泠失笑,随她一起进屋,便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两道菜。
“我做的,如何?”梁檀邀功。
崔泠点头:“梁檀真厉害,竟然连菜都会做。”这段时间,他叫她的名字愈发顺嘴了。
“少来,你敢说自己之前不知道?”梁檀轻嗤一声。
崔泠笑而不语,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不是说还没准备好?”
“对,还有一道菜没炒。”梁檀说着,急匆匆跑回厨房。
虽然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在钻研菜色,做几个菜应该是没问题的,可崔泠还是不放心,见她走了连忙跟了过去。
“你给我添些柴。”梁檀指挥他。
崔泠当即挽起袖子在灶台前蹲下,按照她的吩咐添柴火。
小厨房没有门窗,屋里的一切外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宫人们看得平日高高在上的掌印大人,此刻乖顺地蹲在灶火前打下手,一时间都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没敢多看便匆匆离开了。
崔泠唇角始终噙着笑,添完柴火后又帮忙切辣椒。他从未做过这些,切出来的辣椒粗细不一,梁檀看了直嫌弃:“还以为你什么事都能做得极好,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我从未学过,自然生疏,若是多练些时日,定能切得好一些。”崔泠看向她。
梁檀啧了一声:“那可未必,学做菜是要靠天赋的。”
说罢,她从崔泠手中抢过菜刀:“还是我来切吧,你太慢了。”
然而她切得也不怎么熟练。
崔泠简直看得心惊胆战,正要说他来就好,梁檀就痛呼一声丢掉了刀。
“怎么了?”他脸色一变。
梁檀脸都扭曲了:“切、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