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山雨欲来(1 / 2)我的科学家未婚妻首页

第二天,高行健下了飞机,打车直奔研究院,找顾教授了解完情况后,赶往东岳研究院。

他带江从吾、安平去了远离市中心的一套小院,三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高行健把钥匙交给江从吾,“从吾,老师的院子拿回来了。”

江从吾开锁的时候,手微微发抖,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数个寒、暑假。她缓缓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园萧瑟,屋内的家具已被搬空,只有一些生了锈的实验器材杂乱地堆放在角落。

高行健说:“我找了保洁来打扫,看来要费些功夫才能恢复原样了。”

安平说:“我负责清理院子。”

江从吾站在银杏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树杈,“它还活着吗?”

高行健和安平对视一眼,不知小师妹到底在问树还是人,两人走过去,三人如年少时那般搭着彼此的肩膀,唱起《我的梦》。

打扫了一整天,三人饥肠辘辘,找了附近的小馆子果腹。安平询问师兄新实验室的建造进度,高行健兴奋地说:“最快八个月,实验设备进场调试,最慢一年。”

安平激动得一拳锤在桌子上,“我们终于做成了。”

高行健说:“我需要有人帮我盯着验收,我要去厂商那里看设备。安平要辛苦些,两头跑。”

江从吾说:“实验几乎收尾了,数据部分我自己可以处理,第一稿已经写完了,师兄修改一下。实在不行,我去找顾教授审稿、定稿。你们继续筹建实验室,夸父的实验任务我可以独自完成。”

安平反对,他不放心把江从吾一人留在东岳,况且刚刚发生了令人不悦的攻击。

高行健没接话,边吃抄手边思索,一碗热汤水下肚,浑身舒坦不少,说:“安平跟我走,视频会议由每周一次改为两次,周一、周五晚八点我们线上见。从吾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自己扛,我来远程处理。”

江从吾噘着嘴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高行健说:“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的确是冲着你和安平去的,好在顾教授出面挡下了。我赶回来,本打算好好解决一下这个事情,不能被人白白欺负了。顾教授不赞同继续纠缠下去,我们聊了许多。我平心静气地想想,易地而处,换作是我,可能也不服气,一大批莘莘学子少时就读于东岳大学,硕博在东岳度过,中青年时考入东岳研究院,熬了许多年,在东岳生活的时间比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都长。两个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轻松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资源,有想法发牢骚也正常。尽管我也很生气,但是永远记住老师的话,不要在烂泥潭里和庸人纠缠,要逐梦星辰大海。”

安平和江从吾点点头,安平表示自己一个老爷们儿,被污蔑几句不在意的,女孩子的清白很要紧。

江从吾说:“我习惯用高水准的成果回击。”

高行健很欣慰。他鼻子有些发酸,要了一瓶酒,独自小酌。

在师弟、师妹被围攻时,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回想起一路走来的不易,他有些怅然。实验室的筹建工作磕磕绊绊,一直不怎么顺利,审批立项被拒后,他低三下四地到处求人;好不容易熬到落地开工,又被工程方种种刁难,相互扯皮;为了节省经费,又与设备厂商斤斤计较。个中辛酸他从没吐露过,好几次他真的撑不下去了,独自一人买醉时,他也问过自己,明明有着大好前途,为什么要选最难走的路。此时,看着鼎力相助的师弟,争气的小师妹,他又充满干劲,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想奔波、奋斗。

高行健在研究院只呆了两天,就带安平去处理验收工作了,江从吾一人奔忙在实验室、数据库、检测室。除了周二整天不见她人影,一周六天她几乎都是在实验楼、办公区度过的,实在困倦了就在睡袋里休息一会儿。

傍晚,江从吾从实验室出来,准备赶往餐厅,路过伏羲组的实验室,听到低声啜泣,她犹豫一下,从半开的门往里瞧了瞧,女子背对着门,伏案啜泣,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哥,我,我真的不行,做了几十次实验……,都没成功,我就是提取不出来,可是师兄师姐都能轻松地完成,实验材料几乎被我消耗光了,周一我还交不出数据,怎么办。哥,我是不是选错了。”

江从吾怔怔地凝望着,她似乎看到多年前的自己,躲在小院边哭边练习如何使用稀奇古怪的实验器材,完不成任务,老师会用竹鞭抽手心,她想放弃,想逃跑,实在扛不住就给哥哥打电话。

江从吾推门进去,站在检测仪前观察了一会儿,“实验的反应路径太复杂,剂量把握不准就会失败,设计更简洁的合成路径,容错率会大许多。”

裴安诺转过身,面容姣好的脸上依旧挂着泪水,目光凌厉,也许是被人窥探了隐私的不满,也许是对江从吾的敌意,本来打算好好发作一番,转念想了想,压着火冷淡地问:“怎么设计?”

江从吾写下一个方案,说:”你试试。剩下的材料不多,刚好够做一次。”

江从吾要离开时被对方拉住,裴安诺嘴唇动动,又松开手,“你走吧。”

江从吾步履匆匆地往餐厅赶,在闭餐前买了份白灼芥蓝、炒饭带回实验楼,往实验室走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又拐到伏羲组的实验区,见灯光依旧亮着。

“喂,想进去就进去,鬼鬼祟祟的。”

裴安诺突然冒出来,又冷不丁地开口,吓得江从吾身子一颤,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

两人走进实验室,按照江从吾的方案操作,两个小时后,提取实验顺利完成,裴安诺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她终于可以按时交付任务,不用再被项目组的同事嘲笑,但对江从吾依旧冷冷淡淡的。

江从吾拎起保温饭盒,说:“走到这一步,应该就是成功了。实验数据我就不等了,你自己整理。”

裴安诺哼了一声,埋头整理数据,赶在24点前向导师发送了分析报告。

周末,黑色越野车依旧停在林荫道尽头,裴安诺拖着行李箱,脚步轻快地奔过来,她顶着两团乌黑的眼袋,但是神色愉快,系上安全带后,并未如往常般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如何打了场翻身仗,而是很安静,甚至是沉默。

男子问:“有心事?”

裴安诺看向窗外,像个要面子的小姑娘,不肯承认。

男子继续说:“研究院里高手如云,时常会有被湮没的窒息感,相信自己即使达不到顶尖的水准,也配得上研究所的高水准。但是……”

“裴远尘,你够了,次次被你看穿,从小到大总这样,烦死了。”裴安诺抗议道。

男子严肃的脸上居然闪现出一丝邪魅的微笑,“你已经很厉害了。能抗住高压,不放弃,本就是稀少的品质。说说你的但是,也许我能帮到你。”

裴安诺一脸倔强,“不要。我要试试,靠自己能走多远。”过了许久,她实在藏不住心事,又开口说:“我遇见一个人,那种可以登顶科学珠峰的人,我可能穷其一生也登不上她那座山峰。遇见她之前,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此刻我有点……恐惧,对自己能力匮乏的恐惧。”

男子安静地听着,看不出喜忧,沉默良久后说:“她若是品行不错,可以做朋友。相互启发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有助于开阔思路,开窍其实就在一瞬,尽管为了这一瞬要积累很久。”

裴安诺摇头,她还是介意江从吾抢了夸父的入选名额,那个本属于她的机会。她总觉得,是哥哥开后门她才争取到伏羲的名额,好几个师姐师兄瞧不上她,教授也不重视她,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

愉悦丰富的游玩填满了裴安诺的寒假时间表,她根本没心思想起江从吾。当她拎着行李箱返回研究院时,这个名字又时不时钻入她的耳朵,挠得她心痒痒。为了一解困惑,她特意约了小喇叭、吴为吃饭。

见小喇叭端着餐盘,四处张望,裴安诺冲她挥手,小喇叭也冲她咧嘴笑,两个酒窝几乎被丰腴的膏脂填满了。吴为赶来后,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从躺平的美妙寒假,聊到美食滑雪,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研究院的爆炸新闻。

小喇叭神秘地说:“院里的领导最近很光火,离远些,尤其顾教授。听说就要发表一篇论文,在国外大刊上都审核通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撤了,还被申诉说是剽窃。”

吴为说:“科大的师兄也在问我这事儿。听说江从吾以前的导师也亲自过来处理这个事情。那位老太太,人送外号“灭绝付师太”,是科大常温超导领域的博导。她对待工作极其严谨,准确来说是严苛,在科大声名远扬。江从吾是怎么在她手下熬过两三年的。我当年就是惧怕成为她的学生,才放弃科大,转来东岳的。”

小喇叭摇摇头,叹口气,说:“江从吾,真背啊,刚来就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以后在圈内怎么混。好在长了副清秀的好皮囊,早点嫁人也不错。”

裴安诺白了小喇叭一眼,她最看不上小喇叭的恋爱脑,以嫁人为己任,一副没志气样子。

裴安诺已经消散的不甘和好奇心再次被勾起,她会不经意地出现在夸父工作区,时不时在江从吾的实验室门口晃晃,但从没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