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火！照个亮！”

韩玄指挥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墙，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点点火光在城头被点起，裹着破布条浸湿了油的箭簇在被士兵点燃后犹如后世的喀秋莎一般飞下城头，有的直接插入被敌军的胸膛熄灭，更多的则是斜插在地面上，箭杆迅速燃起，为守城军照亮了黑夜。

城下的人实在是很难称得上为叛军。

不管是从破破烂烂仅能蔽体的衣物，还是松松垮垮一击即溃的阵型。

简直比赵煜手下那群庄稼汉还要让人觉得不专业，这群人可以出现在各个城池的角落，可以出现在破庙，可以出现在任何阴暗且脏污的环境中，单单不可以出现在战场之上。

“这就是凉州贼......”赵煜立于城墙，张望着脚下的情况。

赵煜清楚的记得，两个月前跟着盖勋刚到陈仓时攻城的凉州贼身上还有盔甲，虽然一眼看去大多是拼凑出的盔甲，但防御能力是实实在在的，比现在城下那群与叫花子差不多的凉州贼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又是一箭嘶鸣着射来，许小丑眼疾手快的将赵煜拽离墙边，一支长箭钉在赵煜刚刚所在的地方，尾部还在不停地颤抖。

箭头入夯土墙三分，若是这一箭钉实了，赵煜就得直接下线了。

“收弓！上滚木，金汁准备好了没？！”

韩玄这个屯长还是十分有经验的，眼看凉州贼不论生死的要向着城墙进发，甚至有的已经二三人顶着一具尸体当挡箭牌向前挺进，当机立断放弃攻坚守城，选择使用其他重型城防利器！

巨大的滚木被抬上城墙，原本熬着肉汤的篝火现在熬着令人作呕的金汁。

赵煜的腿有些发软，脸色也有些苍白，虽然两个多月的守城也让他见到了不少的血，但终归来说，原本的防区西凉叛军并无多少，四月以来也仅仅只是爆发了四五场小型的战斗而已，阵亡的人远远不及这一炷香时间阵亡的十分之一。

城墙之上的地面都有些许的黏脚，那是血液流在夯土上被夯土吸收了一些，渐渐的凝固的黏，这种黏让人生理及心理都有些崩溃。

赵煜就这么被许小丑半扶半拽着立于城墙内侧，看着眼前不断地有士卒从城墙之下冲上来，也不断地有士卒毫无声息的被抬下城墙。

韩玄的脸上带着点点的血花路过此处，手中拎着一柄硕大的砍刀，表情麻木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几乎有些呼吸不上来的赵煜，沾满血的大手一把就拍在了赵煜的肩膀上。

“军侯可是怕了？！”

韩玄几乎是在赵煜的耳边喊道，城内外杀声震天，若不凑得近些，赵煜是听不见韩玄在说什么的。

赵煜目光看了看城下的火光，又看了看城头的士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韩玄。

“军侯若是怕了，那就让韩某替军侯上阵，我大汉男儿面对这些乱臣贼子，从来不惧生死！”

韩玄的大手重重的拍了拍赵煜的肩膀，哈哈大笑着拿过赵煜手中的长剑向守兵薄弱处走去。

“军侯......”

许小丑有些犹豫，此时赵煜的模样的确是害怕，若不是因为自己还搀扶着军侯，军侯怕是此时已经跌坐在地上。

若军侯跌坐于地，那许家村就算是颜面尽失，怕是整村都要被上官发配去做苦役。

“小丑，我们是人，城下也是人。”赵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许小丑点了点头道：“可我们是大汉臣民，城下那群是大汉的叛贼！”

“那也是人！”赵煜眉头紧皱的喊道。

“不是人，是贼！”许小丑也十分倔强：“他们这一路过来路过的地方就跟蝗虫飞过一样，到处都是死人，没粮了就抢，没女人了就抢，抢完了还不过瘾还要杀别人全家，抢不到粮就将百姓当做军粮！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赵煜猛地转头看向许小丑，见许小丑表情悲痛，也知道许小丑所言不假。

“可......我还是下不去手！”

赵煜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道障碍，若城下是鸡是猪赵煜反而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甚至可以改进守城的方式，但是城下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啊！

“军侯，若陈仓破，那我大汉则岌岌可危，周边百姓将民不聊生！”董平出现在赵煜身侧，拱手劝道：“只恐凉州叛贼破陈留城后不会有军侯一般的仁心待我大汉百姓！”

赵煜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许大丑的一声怒吼给吼了回去。

“韩屯长重伤！速速掩护韩屯长撤回大营！”

赵煜转身看去，只见一群已经被金汁浇了满身的凉州贼出现在城墙之上，这群人咬牙战斗着，为自己的后续部队打开了一条通道，而韩玄作为通道上的守将，此时已经被人围攻至倒地，若不是许大丑出现的及时，怕是早已成为了凉州叛贼的刀下亡魂！

“军侯，属下去顶上！”董平握紧手中长矛，向着赵煜深深失礼，然后迅速的加入战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