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的府邸中。
这天将到酉时的时间,待客的前厅中坐了两个人,堂上坐着的,自然是严嵩,堂下坐着的则是赵文华。
在赵文华旁侧的案桌上,放着几份邸报,这些邸报他都还认得,就是几天前经他的手递上去的。
待他坐定之后,严嵩摸着长须,吩咐道:“你把这些邸报念一下。”
赵文华知道,严嵩每逢做出这个动作,就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当即不敢有丝毫拖沓,赶紧遵命去念一份邸报上的条陈:
“科道官卢勋、陈储秀劾:原任山西平阳府知府升山西按察司副使聂豹,先以虏寇太原,借口军兴大括部民财,多者千金,少者数百几十,约入银三万二千六百余两......”
赵文华念完之后,并没有发觉什么问题,朝着严嵩干笑了一下,却见严嵩正在敛目凝神,木头人一般,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得咽一口唾沫,继续开始念第二份:
“灾祸四川,成都府所属税粮有差,仍命有司出官粮赈济,奏请免去税额。”
接着又是第三份。
“灾伤昌平霸滦三州良乡房山大城,实坻昌黎各县及蓟州营州各卫罗文谷等关税粮有差......”
念着念着,赵文华的心中就越发没有没有底气,他不明白严嵩为何要将这些邸报带回来,还要让他当面念一遍。当把最后一句念完之后,他一边端起茶杯喝茶,一边看向严嵩问道:
“父亲,这几份邸报可是有什么问题?”
严嵩一直关注着赵文华表情的微妙变化,冷了一会儿场之后,才开口问道:“枉你自诩聪明,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怎个还明白?我问你,皇上修玄修的什么?”
气氛被调节得如此紧张,赵文华生怕答错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修的是天降祥瑞之事。”严嵩接着叹息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再说道,“你这报上来的,不是敛财,就是灾祸,哪件事跟祥瑞沾边了?”
赵文华终于“哦”一声,恍然大悟。
“不仅你要明白,你也要想办法,让那些地方的通政使明白,事情应该怎样办,奏疏都该奏些什么,不要总是向朝廷喊穷喊灾嘛!”
“明白。”赵文华当即答应,“这件事情儿子明天上值就去办。”
“最近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严嵩终于松一口,喝了口茶,“老夫这边不接客,都往你那边去了吧?”
“是来过几拨人,但说的都是官面上的话,说到底,他们还是怕父亲坐不稳这个首辅之位。倒是兵部尚书王以旗来了好几次。”
“王以旗这人,是个望风使舵的主,当日在廷议未开始之前,他还是支持夏言的,当了廷议结束之后,竟就急着往内阁来拜访老夫了,这种人不可重用。”
严嵩说完这一句,又想到了仇鸾,问赵文华道:“仇鸾近来可有做了什么事情?”
“他呀,自从接了东楼教出来的那几个乐伎回府之后,整个人走路都是飘在天上的。”赵文华主动上前,将厅堂中的火盘往客厅中央推了推,“要我说,他的胆子也比我大不上多少,自从策划了那件事之后,门都不敢出了。”
“这件事情,就怕姓曾的会找到什么线索。”
想起当初严世蕃跟他说的,要将曾铣留在三边总督这个位置上,一直到现在,严嵩都还有些担心。
但事情的详细经过是仇鸾一个人策划的,旁人都难以知道,自然也难以洞察其中是否会留下把柄。
可他就是一直都觉得,将曾铣留在边境,始终是个“雷”。
“曾铣留在边关确实难以让人痛快,但这件事情关乎他仇鸾的生死,想来他会小心谨慎的。”
“这个仇鸾也让人痛快不到哪里去,行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你也早些回去吧,记住交待你的事情,要尽快办好。”
赵文华愣了一下,应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