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崇吾山下棠梨沟漫山遍野的朵朵雪白迎春绽放,偶有暖风吹过,白色花瓣盈盈落下,一夜春风,倒像是下了一夜的雪。
云家后院西厢房内,云飘飘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头顶的粗陋床饰,让她忍不住喃喃,“师父,你这个破床还不如我的吊床舒服呢。”
云飘飘话音未落,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强光直射进来。
云飘飘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强烈的光线,侧头望向门口,一个腰身粗壮的婆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盘子。
还未待云飘飘开口,婆子话语已道,“哎呦,飘飘,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非把那只该死的羊崽子宰了,给你出气。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呀。”说着,婆子眼圈一红,竟有泪珠滚落。
额~~等等,有点乱,云飘飘方才遮光的手落在额头,她要想想。
云飘飘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回无围岛云青庵拜别师父后,刚要乘船离岛,看到岸边的花丛里有一只小羊似乎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云飘飘左侧侧身右歪歪脑袋,都觉得小羊崽确实在看她。一向逃不过小动物无辜眼神的云飘飘向着小羊走去,蹲下身,抚摸着它白绒绒的小脑袋,道,
“这么漂亮的小羊宝宝,怎么就没人要了呢?”
她探身从草丛里抱起小羊崽,还真是漂亮呢,通体雪白,一双漆黑的大眼眸晶莹透彻,眉心那撮黑毛,与其说是胎记,不如说更像是点睛之笔,让整个小东西都有了活力。
云飘飘顾盼四周,并无人影,心道看来也是一只小可怜,干脆带回家养起来吧,反正自己那十里云青苑没少养捡来的猫猫狗狗,现在多一只不多呢。
她抱起小羊习惯性地先查看它身上是否有伤,果然,小羊的腿上有道深深的血痕,刚刚它窝在草丛中,自己竟也没有发现。
看来,只能抱着它走了,云飘飘额头轻轻抵在小羊崽的脑门,道,“小可怜,跟姐姐走吧。”
云飘飘抱着小羊崽登船,像是师父当年把她领回无围岛一样,心里蓦地潮潮的,小羊或是知道得救了,或是受到了云飘飘情绪的感染,黑漆漆的大眼睛竟也泛起薄雾。
其实云飘飘在云青庵这些年,过的挺没心没肺的,任她怎么胡闹闯祸,师父最多也是罚她抄抄经书。
云飘飘曾经问过师父,“师父,你为什么对师姐那么严厉,对我没那么多要求?”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无拘无束,又羡慕别人被约束管教,似乎那是一种特殊的爱,云飘飘渴望被爱。
“因为师父知道,你虽胡闹,但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有自己的底线,无需师父约束过多。”
云飘飘歪着脑袋嘟着嘴,想了老大一阵,才蹦蹦跳跳地出去疯,每当这时候师姐们就会身后喊,“飘飘,你别飘了啊,小心师父又罚你抄经。”
没错,呵呵呵,云飘飘就是很飘,她的飘是因为师父的爱和信任。
但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常常去想象自己的爸爸妈妈究竟是谁,他们长什么样,为什么会抛弃她,她常常想自己如果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父母的爱该有多好啊,哪怕只有一天。
由于从小没有父母的依仗,小小的云飘飘便要自己自强,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沉浸在一切无用的坏情绪里,哪怕是悲伤。
云飘飘的悲伤常常是转瞬即逝,师姐妹们常常说她没心没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习惯了快速自愈。
很快从悲伤里跳脱的云飘飘揉揉小羊崽的脑袋,嘻嘻笑道,“别怕,以后姐姐罩着你!”
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在小羊崽的脑门上打了个嘣,谁知小羊崽漆黑的大眼睛骤然如深潭,然后……自己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了。
猛然间,云飘飘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抱住婆子的大粗腰,扯着嚷嚷,“羊羊羊,我的羊呢?”
之前在云青庵的时候,虽然很多师伯师姐们都说作为一个小尼姑,就算是云飘飘戴发修行也应该专心念经,不应该偷偷溜出去招猫逗狗。
师父却说,万物有灵,飘飘能够与各类生灵友好相处,说明他们灵气相通。
师父还说,灵性强大的生灵之间会相互感应,有时候甚至会产生磁场共振会引发时空变化,难道,自己和那只羊闯入新的时空了?
素日里糯糯的云飘飘,此时搂着婆子的腰揪着她的衣服大声嚷嚷,粗腰婆子一时也有点懵,过了老大一会儿,她才张大嘴巴惊道,“你这丫头不会是被那羊给撞傻了吧?”
嘴上说着,婆子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像是想要探出点什么。
云飘飘不禁猛吸一口气,连忙拂开婆子的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