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府,三丈城墙,竟高如青天,挡住了城外人的视线,也挡住城下数千流民活下去的希望。
城下,死去的老人,僵硬的蜷缩着身体,向身边的流民诉说着这夜有多么寒冷,这世道是何等让人心寒。
无物可遮掩寒风的流民,痴痴的等候着,等待着那希望渺茫的入城希望,
从嘶喊开门,到哀声苦求,再到无助哭喊,最后绝望痛骂,但没人回应,连一声否定的回答都没有。
这城门太重,重到宁愿堆尸如山,也开不了、开不得。
人群。
“俄的娃啊!”抱着饿死孩童的妇人,声已嘶哑,神不附体,唯独那抱得紧紧的双臂,还有那痴痴念叨,提醒着着天地,她还活着,还苟活着。
流民已经绝望,连那城墙都不愿去看它一眼,只有等待着,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在等待死亡。
许三省看着旁边已经饿得睁不看眼的孩子,还有那已经绝望着没有眼泪没有嘶喊,只能等待孩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低下头感受着怀里用体温温热着的最后一小半薄饼,苦笑的挣扎之后,还是悄悄向妇人挪了两步,伸手偷偷拿出薄饼,而后用宽大的袖子遮掩着像妇人递去。
眼看忽然出现的半块薄饼,妇人眼神猛然亮起,随着那双手看去,便是许三省示意给孩子喂下的眼神。
妇人感激的笑了笑,最后却惨笑着摇摇头:“谢谢老爷,就让他安心的走吧,救不了了、救不了了,走了也好,也不用在这世道遭罪了。”
看着妇人眼神中的决然,听着那语气中的绝望。
许三省眼睛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人连活下去的渴望都没有了。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处境,自己还能干什么?
也许像这幼童一样等死吧!
许三省忽然觉得妇人说的是对的,活着比死亡遭罪。
他想到自己被冲散的家人,一路从蒲州南下,到了赵城,反贼把城破了,到了洪洞,反贼把城围了,到了平阳,官府把门关死了。
老天爷不留人啊!
我大明,竟已是如此地步,亏他许三省半辈子苦读书经,谨遵圣言,空负报国之志,治世之愿。
哈哈哈……
真是可笑。
许三省笑着,干裂的嘴唇咬出鲜红的血。
这个苦读书经,屡败屡战的秀才,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周围麻木的流民,无声无息,宛如死寂地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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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外一里,小丘上。
马车、二十骑士、一辆骡车。
还有被守护在众人中间的老者,白发鬓鬓、皱纹纵横。
看着城门下的流民,老者眼神黯然,寒风顶冲,让他一阵咳嗽。
“东翁,车外风大,还是入车等待吧。”一旁幕僚模样的中年人劝告。
老人直起身,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哀伤的说道:“叫韩靖把人召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