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须臾之间,已是半载春秋。
永昭七年菊月,初九日,便是三年一度的选官。
马车行至宫门口时,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云澜身着月白色的水纹袍,束着祥云纹蜀绣玉带,腰间只配了块白玉吊坠。戴冠,半束发,站在人群间,虽华贵不足,但清秀有余。
“答应我,好好活着。”云卿心情复杂,有太多想说的,但感觉这半年时间已经反复念叨过不少遍了,离别在即竟只剩这一句可以嘱托的了。
“兄长放心,云澜知道。”他看向云卿,轻拍握着他的手,极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纪婠上前轻抚了他的发髻,将翘起的那一根头发捋平:“云澜,你虽不是我亲生,可也是我看着长大了,此去宫中,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幸好这宫里有你姑母和小叔,还能有个帮衬。”
云澜只是微笑看着纪婠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萧洛从袖中拿出一只有巴掌大的木盒,递到云澜手中:“这是你外爷托我带给你的,与云儿的正好是一对。”
云澜接过木盒,缓缓拉开盖子,里边躺着一根白玉发簪,他略带疑惑地看向萧洛:“多谢父亲。”
萧洛从木盒中拿起那根发簪握住云澜的发冠,拔出原本的银簪,将这只白玉发簪插上,又把银簪轻轻放入木盒内盖上。
三人目送着云澜走入宫门,消失在转角处。
望着云澜纤长但瘦削的背影,纪婠看了眼云卿,递给他一块帕子,道:“手帕都给你准备好了,竟然没哭。”
云卿头微转,淡淡地扫了眼纪婠,以极低的音量冷声道:“孩儿的眼泪在半年前就流干了,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哪怕是哭不出来,好歹也要假装一下。不然旁人看到了,定会觉得静安伯爵面对母子离别无动于衷,不知道的人只会说一句静安大人冷酷无情,知道的人难免心生怀疑云澜是否是您亲生儿子。”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纪婠看着云卿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呼吸都急促了不少。萧洛见状忙拍着纪婠的背打圆场:“今日这情况云儿心情定是不好,说话难听了点,妻主莫生气。”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云卿从始至终都将头别向窗外发着愣,完全忽视纪婠那双略带怒气,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唯独剩萧洛在一旁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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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来云卿面对纪婠一直都是一副恭敬但冷淡的态度,时不时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上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把纪婠气病了好几次。
“父亲找儿有何事?”萧洛一回府就将云卿叫到了后花园,云卿虽然嘴上伪作不知道,但心里早已猜到父亲定是又来劝诫自己对母亲好些。每次他虽口头答应,但只要想到云澜,心里便如同一块石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母亲的冷血无情,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纪家虽然是京城十大家族,门第显赫,是各大宴会的常客,可纪婠却很少让云卿出席,一来是因为他年纪尚小,但最主要原因还是云卿有一个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就是爱挂相。
他无法理解母亲为何总是在见到那些容貌平平的客人时夸赞对方花容月貌,更无法理解那些明明互相猜忌,背后捅刀子的人为何能在一场宴会上笑脸相迎,称姐道妹。
在他的世界里,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如同那光与影的界限,非黑即白。
“云澜不在,以后这棵常青藤你要多照看着。”萧洛并没有提纪婠的事,许是之前已经说了好几回,也没什么成效,多说也无用。
“这棵藤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何父亲和云澜都对它如此上心。”云卿不解。
“日后你会明白的。”萧洛并不多言,只是嘱咐道,“云儿,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你已经成年了,日后会代表你母亲出席不少活动,万不可由着自己的心情来,要时刻保持情绪的稳定……”
“为什么要我代表,母亲自己又不是不能去。”
“可她会老的。”
“那父亲替她去不就行了。”
“我才比她小几岁?我也会老的。”
云卿虽然心里嘀咕,可还是点了点头。
按照萧洛的嘱咐,他每日亲自浇水施肥,修剪枯叶。之前没做过这些,一开始总有些蹑手蹑脚,在霜降的指导下日渐熟练,半月过后便驾轻就熟,得心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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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走进宫门偏殿内,在女官的带领下和一众才子并立,最后被带入大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