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昔垚与纪云卿即将成亲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话本先生可犯了难,之前信誓旦旦地说着纪大公子喜男色的那一批人,为应对台下之人的刁难,开始绞尽脑汁地编造新故事。
于是,纪氏大公子被纳兰二小姐强娶的故事渐渐成了近期京城最为时兴的谣言。
日暮黄昏,一家京城的茶馆内。
“这纳兰氏族长纳兰清河有二女一子,个个容貌出挑,却个个是大麻烦。长女纳兰昔墀沉迷医术,放弃少族长的位置常年在外云游,立志要做什么悬壶济世的神医,家族事务更是一概不管。而这小儿子纳兰昔均却沉迷蛊毒,常探访一些古老的部族,学习炼蛊之术,也总是神出鬼没的。”说书先生道。
“这家人真有意思,一个沉迷救人,一个沉迷杀人。”一人大笑道。
“而这纳兰昔垚便是这纳兰氏的少族长,现年二十三,打理族里事务倒是很在行,唯独就是不肯成亲,甚至都不肯纳个侧室,族长之位后继无人,这可把纳兰清河急得不行,左思右想决定从交情好的纪氏和高氏中挑选。”
“不还有长孙氏吗?这纳兰氏与长孙氏的交情怕是有百年不止了吧!”一人反问道。
“纳兰氏与长孙氏交情深远是不假,可这纳兰昔垚的父亲便是长孙氏,自是不可能从自己的父族中挑选夫婿的,那就仅剩下纪氏和高氏了。那纪云卿与高千尘现年二十二,也是大龄未婚,可这高千尘似乎跟慕容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那目光便只能投向纪云卿了。”说书先生眯着眼睛,讲得津津有味。
“这纪大公子有断袖之癖,因而迟迟未婚,可这纳兰小姐又是为何呢?”台下人提出困惑。
说书先生摇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许是那纳兰昔垚过于挑剔,看不上其他人吧。”
“说不定真有这可能,”一四十多岁的布衣女子道,“我有一侄女在尚食局当差,曾远远见过如今的贵太君纪氏,那长得叫一个好看呀,怪不得当年能被太上皇看上。”
“这贵太君可是纪大公子与昭元帝君的小叔?”一人问道。
另外几个知情者起哄道:“正是,正是。”
那布衣女子继续道:“听闻这纪大公子长得与贵太君有那么七八分像,如此推断,定是样貌十分出众之人。”
“可这不对啊,既然这纳兰昔垚是看上纪云卿长得好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提亲?”一男人嗑着瓜子质疑道。
另有一女子道:“兄台,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纳兰昔垚与纪云卿从小便相识,只怕是不好意思下手,如今拖到年纪大些,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长辈,自己又不用做恶人,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一片哗然声中,慕容璟斗篷下的脸逐渐没了血色,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她手中握着的茶杯变成了两半,滚烫的茶水将她白皙的手指浸染得通红。
“哎哟,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女人看着她烫伤的手指,关切道。
“没事没事。”慕容璟随意地将碎裂的茶杯放回桌上,又留了一锭银子,匆匆往外走去。
*
“我要见你大哥。”纪府门前,慕容恰好遇上从纪妍处回府的云柔。
云柔见她神色不佳,与平时言笑晏晏的模样大不相同,没敢多问:“姐姐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我说的事可能会惊动静安大人,所以还是请他出来吧。”慕容璟坚持道。
“那好,你等一下。”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慕容璟便见着了云卿。
“为什么?”慕容璟问。
“消息真灵通,这么快你就知道了。”云卿嘴角微勾,满是苦涩。
“回答我,为什么要和纳兰昔垚成亲,她究竟用什么法子胁迫了你。”慕容璟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迎着她的目光,云卿仿佛钝刀割肉,文火煎心。
他好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是一场子虚乌有的婚姻,好想告诉她这一些都是迫不得已。
可是他不能,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真相被泄露,昔垚和司徒楠将会面临怎样的制裁,不只是他们,甚至连云澜都脱不了干系。
事情早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到了不可扭转的境地,就像一盘走到穷途末路的棋,不论是继续落子还是悔棋重走,都非他所愿。
不知过了多久,他对着慕容璟平淡道:“没有人胁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胡说。”慕容璟的声音颤抖,眼中隐隐有泪在闪。
自相识,云卿第一次见到慕容璟流露出这般情绪。
她对一切都保持着看戏的态度,又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永远优雅,永远体面,永远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这才是他认识的慕容璟。
那只是月亮反射在她眼里的光,而不是眼泪。
“我没有胡说,事实就是这样,我和纳兰昔垚两情相悦,门当户对,这就是我的答案。”他一挥衣袖,转身准备离去,却忽觉脖子上渗出了一点冰凉,低头一看,一柄光亮如新的长剑正抵在他的脖颈。
他的呼吸一滞,缓缓开口道:“慕容璟,你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