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诚眯缝着眼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孙子问他说：“茶花姑娘对您这么关心，我想您也给过她不少帮助，是不是这样？”他回答说：“我是她的老师，当然要尽心辅导她学习。有时我也当她是自己的妹妹，每次从上海回去，总要带些东西给她。除了糖果和饼干，我还送过她手帕、雪花膏、香皂，还有牙刷、牙膏。牙刷和牙膏在那儿也算是奢侈品，寨子里的人平时都舍不得用。”

孙子继续问：“茶花对您这样体贴，其实是心里爱您，而且您对她也很喜欢，那么她有没有向您表白过？”他回答道：“最初她天天给我送鸡蛋，那是把我当作寨子里最尊贵的客人。后来她成了我的学生，对我样样都很关心，那是出于她的善良，还有对我的仰慕。我也同样，把她当作自己的学生，当作自己的妹妹，随着慢慢互相了解，又把她当作知心朋友。”

孙子继续问：“后来呢？我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能不能告诉我？”唐伯诚回答说：“今天你怎么啦？对我以前的事这么感兴趣，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沉吟一会后，他又说：“也罢，索性我都告诉你吧。”

唐伯诚接着说道：“我用四年的时间，差不多教完她小学六年的课程，原来她一字不识，后来她能够读小说。她对大山外面的世界非常渴望，经常向我问这问那，我所看的书，她都要拿去读，然后来请教不懂的地方。”

他接着说：“寨子里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般都已嫁人。她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要找一个入赘女婿上门，可是我听说她回绝了好几个媒人，不愿意和人家订婚。我问她为什么？并且还劝过她，可她总是不回答。有一次她来竹楼里还书，同我一起交谈时，我又一次劝她，谁知她瞪大双眼直视着我，突然迸出一句话：‘我不离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她脸涨得通红，不等我解释，扭头走出了竹楼。”

他变得十分激动，喝了一口水，平静一下又说：“那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我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可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是个农场知青，早晚要离开这个寨子。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不得不小心，尽量避开她火热的目光，我相信这个聪慧的姑娘，一定会理解我的。这样相处一段时间后，谁知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一下让我措手不及。”

一幕往事在他的眼前重新浮现：这是他回上海参加高考的前几个月，这年的傣族传统节日“泼水节”，各个寨子里特别热闹，学校特地放了三天假。在放假的第二天，茶花请他一起去赶集，顺便帮她拿东西，他欣然答应了。这天他穿着傣族男子的对襟衣，头上扎着包头巾，俩人各背一只背篓上路，背篓里放着麻线和鸡蛋，还有其它一些东西。

集市距离村寨很远，途中要经过好几个寨子，每经过一个寨子时，兴高采烈的人群便一窝蜂涌上来，男男女女嘻嘻哈哈，拿着水瓢朝他俩泼水。这泼水的场面非常热闹，一拨人退下后，另一拨人又涌上来，俩人一次次被浑身淋透，但是心里都很高兴。国家和社会迎来了新局面后，传统的民俗活动得以恢复，人们的精神面貌也随之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