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身后的那条裂缝变宽后,身体的知觉恢复到原本的五成,虽然已经不可能幻化人形,但至少不再有被吸食精气的窒息感。其中原因,老妖们心照不宣。除了古阳的劈空一刀,也多亏了移星小院的守护人制造的“盾”。沉蕴天天都来检阅,多日来由裂缝为出发点逐步扩大“盾”的范围,终于划出了一块扇形区域大小约是半间屋子进深,身处其中便可隔绝不生不死的吸食。小曌子正好处于这间“盾屋”的中心,以往一直躲在暗深处的各色老妖除了已经神志不清或半死不活的,尚余一丝修为者都开始争夺这半间屋子的地盘。其间也发生过几起厮杀斗殴事件,都因为沉蕴的及时制止没有出现伤亡。对于那些嗜血好斗或智力损毁的老妖,沉蕴会依照他们的身体情况排列出合适顺序和频次,只有在分配到的时间段内才可以到“盾屋”中修养,被允许经常留在“盾屋”里的只有一小部分性情温和且头脑灵敏的老妖。他们都和叶柔秀一样,修为笃深并且能维持较为正常的人形。这类老妖谨慎有礼安静寡言,都很有默契地既不讨论沉蕴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提出任何有关魔都或是其他三界的问题,只是耐心等待身体恢复。多数仅能恢复到五成,五成也足够了,只要离开不生不死地后重头来过继续修行,时间对于他们这样的老妖是很充裕的。
小曌子一直沉默,自叶柔秀走后,他就小心藏匿自己映照他人内心的能力,和一块真正的照壁一模一样。但他悄悄窥探着每一个老妖的想法,最令他惊疑的不是他们,他们反而正常些,反倒是沉蕴的想法让他震惊之余不禁怀疑她体内是不是有产生了新的人心,一个比阮更歇斯底里更疯狂危险的疯子。
他本想找她谈一谈,劝她放弃那个显然无法实现的天真计划。可是,身边这群老谋深算的老妖不给他任何和沉蕴独处的机会。
今天,他看见了老妖们蠢蠢欲动的内心,因为沉蕴已经三天没来了。老妖们都很沉得住气,才三天而已。只不过,没了叶柔秀的不生不死地就像少了一个屏障,已经出现裂痕的围墙摇摇欲坠,一触即发,他不太有把握移星小院能否抵挡住这群精气恢复后的老妖。沉蕴不是个合格的守护人,阮消失之后,沉蕴心里的那条沟壑并没有彻底愈合。只是他不太明白,魔王为何会允许沉蕴如此频繁地往来不生不死地,难道他猜不出他女儿的意图?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唾骂,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如果不是那个人不知从哪里掉进移星小院,这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他想想又摇头,秀秀姐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支撑太久,无论他出不出现,她迟早会在预知自己的大限前和阮君山奋力一搏。
小曌子轻轻叹息,老妖们看了看他。
他索性闭目养神,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阻止或者帮忙任何事。
他想睡觉,长长的一觉,或者醒来时,秀秀姐就回来了。
他给自己催眠,刚催了一半,不知哪里刮来一阵冷风,他蓦然睁眼,发现老妖们齐齐望向他,目光阴鹜深沉。
冷风钻入身体各处,像是在搜寻什么游窜不停,他的身体不住抖动,老妖们慢慢向他围拢过来,尖利的目光凿得他体无完肤。
他在心里嚎叫,石头身体虽然刀剑不入,但若老妖们想让他粉身碎骨也有的是办法,到底是谁要害他!
冷风由头至脚,在他身体里彻彻底底搜寻一遍,最后从他胸膛口冲出,“呜呼”一声往正在靠近的老妖们奔去,老妖们眼疾手快,立刻往四处跳开,那阵狂风疾疾擦过他们的发肤。
晃一晃被刮疼的脑门,小曌子眼冒金星。
“那个是!”有个老妖脱口而出。
众妖立时噤声不语。
他们审视他良久,由上至下在他身体上来回检查,过了很久很久才收回了严厉的目光,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悬挂在空气中的凝固杀气烟消云散,气氛恢复到平常的寂静。
小曌子闷哼一声,有苦难言。
魔风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除了阮君山谁还能有这样的杀气?魔王虽然看不见不生不死地也无法进入,可他的魔气却可以自由来去魔都里的任何地方。他这般搜刮是为了警告还是为了找寻?但他空空如也的躯体里不会有任何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因为人心,无法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印证。
这对父女,争着抢着要把他往火坑里推!秀秀姐,你快回来吧!他带着哭腔在心中呼唤。
“哐当!”
容平的剑落下了。
“咦?”五目子瞪大眼睛,“喂喂,小白,我不是眼花吧?刚才……”
白锦绵回答:“我也看见了,他的剑比较快!”
五目子左右环顾一遍,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观战的人可以求证。
容平捡起剑,微微蹙眉,想了想说:“你的剑又变了。”
古阳低头望去,的确,木剑的变化一日比一日明显,和最初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对,不止这样。”容平低头思索,在脑中复盘刚才的招式顺序,“你的剑法也变了。”
“哪里变了?”
容平竭力思索一个恰当的词语,费时许久才说:“停顿没了。”
古阳不解。
五目子听得焦急,插嘴道:“不是停顿,是犹豫,你以前每次挥剑都有迟疑,每一招都比对手慢半拍,所以赢不了。”
“犹豫,”古阳仔细回想几遍,“出剑的时候犹豫……”
“你可能自己没有发现,你总是习惯性先退半步才开始反击,像是故意留出让对手逃跑的空档。”
古阳愣住。和金将军练刀时,他从没这样说过。
“你在怕它。”容平喃喃自语。
古阳一惊。
容平抬起头,很满意自己终于把原因描述正确,“不过,你现在不怕了,也得到了它的信任。”
白锦绵提醒道:“你们练了一下午该歇息歇息,不过现在日头长了感觉吃饭有点早。”
容平恋恋不舍地收起剑:“你进步真快,我要更努力才行。”
“是我耽误容平姑娘了,”古阳由衷地说,“多谢!”
容平看着他。
“跟比自己强的对手练习才能进步得快,你原本就很强。”
容平眨眨眼,生涩地笑笑。
古阳也笑。两人一起去看茗兮。
昏迷一天后醒来后的茗兮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不发一言听完方云浦的诊断以及对蝃蝀并不打算彻底醒来的推测,连日的沉默让众人很是担忧。方云浦新开了方子,这次是汤剂,他倒是配合许多不再需要白锦绵追着哄着吃下。
古阳和容平进门时听见他正淡淡地说:“方大夫不该做揣测的,不是吗?”
方云浦摇头:“这个揣测是最合理的判断,我不认为它想毁掉你的身体,师尊也在场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它显然知道你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及时停止了。”
古阳问:“茗兮,方大夫听见你在昏迷前说话,像是在跟蝃蝀对话?”
茗兮闭目。
“我在想,若是蝃蝀那般久远的古物,不会仅仅只是一只妖物,容平能听懂妖兽的语言,或许可以和它试着交谈,至少能知道它的意图。”
茗兮沉默片刻:“我听得懂它说的话。”
“它说了什么?”方云浦和古阳迅速对视一眼。
茗兮抬头看着古阳:“那天我准备跟你说五目子发现找不到落花蹊的事,刚走到你门口,头顶一阵剧痛,耳朵里轰隆隆响起雷声,我听见它说,‘味道很香’。”
“味道?”
茗兮点头:“我当时感觉不对,就没有推门进去。”
“难怪我听见屋外响动开门却只看见食盒。”
“我不想被你们看见但身体不听使唤,没力气跑远就在假山洞里躲着。过了一会儿头痛减轻了能听见声音,我想找方大夫就回去厅堂,然后突然又发作起来,我问它是谁,它说我知道它是谁。就这样。”
他说着说着声音消沉下去,犹豫了一会儿抬眼扫过容平,脸色难堪:“后面的,我不记得了。”
容平愣愣道:“我在他旁边,没听见他说话。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气息不正常,感觉得到妖气,可是和妖兽也不一样。”
茗兮低下头。
古阳握住他肩膀:“如果你能听见它说话,表示他愿意和你交谈,你可以直接问它。”
容平忍不住说:“比起人或者其他,妖兽们的想法是很简单的,他们并不擅长撒谎。大多数妖兽,就算是小九那样的,说话能力也不强,它们不会吵架也不会表达情绪,它们不高兴的话就直接开打,很好懂的。”
方云浦微笑:“只有说到妖兽,容平姑娘的话才多起来。”
容平脸色微红:“它们是我的朋友,跟它们一起容平比较舒服。”
“我们让你不舒服?”
“除了地府,你们是让我觉得最舒服的人了,你们全部。”
方云浦和古阳相视而笑。
“你觉得茗兮身上的妖气是什么样的?”
容平仔细回想下:“它比我感受过的任何一种妖兽的气息都要奇怪,既不冷酷也不可怕,也没有一般妖兽常用的那种腥臭味,反而有种清凉新鲜的味道。”
她的描述太过抽象,大家只能凭借想象猜测那种味道。
静默一阵,古阳轻轻咳嗽一声:“容平姑娘,我想请教你,除了天赋之力,还有没有别的可以控制妖兽的办法?”
“不肯听话的妖兽一般要么年纪很大要么生病了,那些脾气一看就不好的我也不敢随便差遣它们。也曾经有妖兽想伤害我,我不想伤它们就逃跑了。天赋之力也不总是管用的。想要驾驭妖兽还有几种方法,有些仙人或者老妖也用过,比如在低等的妖兽身上下咒术控制它们的行动,这种方法很残忍要对妖兽的身体施加痛苦来达成。比较温和的方法是和妖兽订立契约,类似于雇佣仆役那种形式,这需要给予妖兽它想要的东西。还有嘛,就是驯服,像人类驯狗驯马那样,但比驯狗驯马难多了。”
“驯养妖兽要怎么做?”
容平困惑地看着他。
“能学会吗?”
方云浦和茗兮明白了他的意思,震惊于他的异想天开。
容平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古阳感觉到方云浦和茗兮的凝望,用眼神询问。
方云浦担忧:“没听说过先例。”
茗兮脸色惨白,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容平想明白过来:“可以试试。”
茗兮说:“我不想做。”
未等古阳出声,容平抢先道:“你为什么要把蝃蝀想成那么可怕的东西?因为它是妖怪?人就不可怕吗?我觉得人可怕多了。可是你却能和那些人待在一起!”
茗兮莫名其妙:“那些人?”
“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的那些人!那个叫皇城的地方!”
不仅是茗兮,古阳和方云浦也怔住了。
“我去过人朝,因为好奇也去过皇城。人们说那里是人间仙宫,可是那里明明肮脏又恐怖,每天都能闻到血腥味,而且不是为了得到食物的杀戮。妖兽们都不愿意靠近那里。”容平呼出一口气,顿一顿又说,“你不就从那里来得吗?我开始也觉得你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扔了我的长命锁。后来,我发现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为了活下去才装成和他们一样,他们还要杀你。你跟他们都能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忍受蝃蝀呢?妖兽不会靠近自己讨厌的人,要不就走开要不就一口吞下,蝃蝀让你活着说明它很喜欢你,它不会杀死你的。”
春天的傍晚拉长了夜幕降临的前奏,晚霞还未完全褪色。尽管摆脱不了薄暮的纠缠,天边金红的光辉还是给门窗抹上愉悦的橙红色,淡淡的,像极了谁家少年的隐约心事。
三个大男人第一次听见容平用大义凛然的口吻说这么长一段话,愣住了很长时间没有出声。房间里安静得有些烦躁。
容平深深吸口气,恢复到平常呆滞的神情:“该吃饭了。”
她转身走了。
不知是否天气转暖的缘故,她近日很少再穿曲裾,为着练剑方便经常穿着简洁的短衣。总觉得还是古朴雅致的曲裾更衬她的身段,但轻短的衣裙的确让她看上去活泼很多。
茗兮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古阳向方云浦递个眼色,两人一同退出来。
“你说的这个办法危险是危险些,但是个好主意。”
古阳“嗯”一声。
方云浦转念又道:“魔生和仓横在草原看见的那个人,那位大渊献……”
古阳停下步子。
“镜妖替他传来口信。”
大渊献指的是太岁落在亥宫,也是地支亥的别称。子时是起始,亥时是终结。奉神部落没有历史,追寻起源是部落的每一任大王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古阳从没听说过草原有这样的一个巫者,但他的名字的确非常贴切的阐述了奉神部落的异常。
“镜子不是毁了?”
“出口毁了通路却在,那位大人法力着实不弱。”
“你信他说的?”
方云浦皱眉:“你不想听听口信的内容?”
古阳闷闷地嗤笑一声:“庆典已经昭告一切,他借由镜妖传信无非是发现了魔生他们去过。”
“他提的条件比你母亲的好很多。”
“除了性命,还能留下别的?”
方云浦叹息:“真的有。”
古阳转身望着他。
夜幕浅浅落下,院落里星星点点燃起烛火。
“自由,权利,尊严。”方云浦低声笑,“他都允诺了。”
古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一种魔咒。
“若他的口信是可以相信的,他可能并不仅仅是想把你当做傀儡来利用。”
古阳在心里默默思考,草原真正缺失的一目了然,正因为显而易见却长久维系,所有人都不把填补那种缺失当作可能和必要。
“如果按照他的提议做,我要面对的选择就要改变了。”
方云浦再次叹息。
黑夜漫长,无法入梦半月有余。古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时好气有时好笑。是不是该有点真正的高兴?竟然有人要许诺他那个位置全然自由的尊严和权利,那个他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那个他母亲曾经执掌的位置。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想念自己的父亲,那个活在传奇里的父亲,他很想听一听他的训诫,若是他看见今时今日的自己,是会像母亲那般厌弃还是会想大渊献那般厚望?
他暗暗羡慕五目子,至少他曾经感受过父亲的疼爱,聆听过父亲的教导。如果他也受过父亲的教导,哪怕是责骂也好,那么奇伟神勇的王者,他的话一定非常有用才对。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
失眠后的早晨格外饥饿,当他发现最勤勉的容平姑娘并没有在厅堂里早早备下早饭时,心中的惊讶比眼前两个饥肠辘辘的少年还要多上许多。
魔生却已经坐着喝茶,一派悠闲自得。
方云浦吩咐白锦绵去生火,早饭他来做。
“空腹不能喝药。”方大夫解释说,“简单将就将就。”
魔生等他们都离开,才优哉游哉地往长廊走去。院内已经寻过三遍,自然不在山庄里。
小山蹲坐在厨房门口,小九攀在枝头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它。
小山圆溜溜的眼睛往他身上转了一圈,小九跳去屋檐上盯着他瞧。
容平从不让别人等,她总是早早备好等候众人。
魔生跨过门槛的脚停在半空中,意外的看见立在门外发呆的茗兮。
茗兮比他尴尬多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出来走走。”说罢转身折了回去。
尽管伙食丰盛,他和古阳仍旧日渐消瘦。古阳看上去只是疲倦,而他更有种毁坏的意味。魔生略略怀念第一次见到茗兮时他那夹杂了些许脂粉香腻的锦绣玲珑劲儿。
“方大夫在做早饭了。”擦肩而过时他对着茗兮说道,看见他眼里决定吞咽回去的疑问。
进出山庄的路只有一条,魔生别无选择的往长堤走去。小五一早便急匆匆地跟他汇报说虞百守出现了个奇怪的人,他思来想去也就一种可能。地府虽不在仙山地界,却也是仙山盟友,风声已起,各有计量。
他在长堤前停下,堤上的人已经走近。
容平在前,身后的白衣男子正是在落花蹊里见过的鬼差冰末。冰末一身铁霜,眼角隐隐露出担忧。他也认出了魔生便止步不前,用只有容平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去。
魔生等着容平走向自己。
晨光清亮地照在她面颊上,不知是光的缘故还是风的缘故,容平的脸色看起来红彤彤的像一只新鲜苹果。
她的步子越来越沉,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揉搓,望过来的目光比往常更为空洞。
她没说话,也没有停步,从他身旁走过,继续向前。
魔生跟上去,她的背影看上去不再像个小女孩。
两人一言不发走在路上。
距离并不算很远,但容平拖沓着脚步走得很慢。魔生很容易便可以超过她,可他只是把脚步放得更慢等着她先走。
已经看见了大门口铺陈错落的花丛,两个石狮子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时光走过。
容平停下不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魔生。
魔生对她笑笑:“今天换大家等你。”
容平想了想,用力点点头。
方云浦熬得粥很过得去,非常适合各类病患。来不及做包子或者馒头,鸡蛋和煎饼倒也香脆。
容平从袖子里摸出一封压皱了的信笺,小心翼翼地铺在古阳面前。
古阳看看信再看看她,少女脸上的红晕比进门时更深了。
与风道人捋一捋胡须:“昨天的棋还是残局。”
仓横老人接上:“自然是要了断的,但早起困乏得很。”
与风道人微笑:“想一夜不够,想十夜也不会够。”
古阳把信笺收入怀中,欠身告去。
魔生和茗兮都看着容平,她脸上浮现出生涩而坚硬的像是愧疚的神色,她不懂这种情绪代表的意义,她只是难受得不知所措。
魔生柔声道:“这不干你的事。”
容平咬住下唇,额头沁出汗水。
茗兮生硬地说:“那是他的事情。”
容平双手捂住发烫的耳朵:“他们这样做不对,但他们是容平的亲人。”
魔生推杯茶水到她面前:“你又没看那信笺,怎么知道一定是不好的意思?”
“冰末叔叔叫我回家。”她低下头小口啜饮。
“可你不是跟我回来了?”魔生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我做错了吗?还是做对了?”容平轻轻问。
“无论你怎么做都没错,就像他说的,”魔生瞥一眼茗兮,“那是他的事,我们的事。”
“可是,容平和大家是一起的。”
茗兮望着容平急切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魔生幽幽一笑:“我们当然是一起的。但地府是容平的家,你早晚有一天要回去的,而我们其他人也终归会回去各自要去的地方。”
容平摇摇头,不明白魔生的意思。
茗兮听懂了他的意思,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他对容平解释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不仅仅是自己还会代表着别人,比如说,五目子和白锦绵来自仙山,他们理所当然比我们更关心仙山的事。我和古阳虽然都从落花蹊出来,但我比他更在意人朝。”
容平这次听懂了,她想一想说:“娘亲和冰末叔叔觉得地府比这里安全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你们,但我不仅认识你们还很了解你们,所以我并不觉得跟你们在一起会有危险。我们会互相帮助互相保护,就和我在地府时是一样的。”
魔生的眼神有点宠溺又有点难过地看着她天真无邪地说着自认为简简单单的话。
茗兮的表情有点僵硬。不是说傀子不懂人情吗?可容平的话充满了真挚且热烈的感情不是吗?
竹林里依然幽暗,却比前几日又暖和些。
古阳还是坐在上次坐的那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朦胧的睡意款款而至,一定是方云浦在附近栽种了什么奇异草药,不然为什么这里会这么轻易让人精神松懈昏昏欲睡?
“你又来了,你是谁?”
古阳不再费力睁眼,反正也只能看见一抹白光。
“我是这里的客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朋友,说好一起练剑的。”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白裙晃动几下,走远了。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他或许来不了,我可以陪你练。”
“我朋友一定会来,我只能和他一起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