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4年4月。
圣林尼首都伊泽瑞尔。
“国王的病越发的重了……”
圣林尼宫外第一圈,伊泽瑞尔九世的寝宫中,传出了这样一道幽深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于一位侍奉国王几十年的大臣,当九世还是皇子的时候,这位大臣就已经跟随他左右了。
他对九世的感情很奇特。
有时很像某些父亲对自己的儿子,他看着九世长大,继承王位,然后病倒,王国面临分崩离析。
有时又很像某些儿子对自己的父亲,九世的一言一行他都不敢忤逆,只要九世微微露出不悦,他都会很惶恐,唯恐自己做得不好,让九世失望。
他对九世的感情很深,深到如果九世不在了,第二天他一定会选择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人世,这不是因为他多么忠心,而是因为这是一种习惯。
他是九世肢体的一部分,整体死了,部分也没有必要存在。
但是,今天的他,迫切地希望,九世再也不要醒过来,因为他害怕即使九世醒过来了,也无力捏转现在的局面,甚至会被篡位害死。
“国王的病再重些就好了……”
寝宫里越发幽寂,唯有一些旧臣们看着钟,数着日子过着。
……
与寝宫里的氛围截然相反的。
是圣林尼宫外第二圈,伊泽瑞尔大公的官邸。
高朋满座,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不亦乐乎,今日是大公宴请八方贵客的“极乐之宴”的第三天。
帝国几乎所有的头脸人物都来过这座官邸了,哪怕是再爱惜羽毛的旧臣,也会登台露相一般走个过场,留下珍贵的贺礼,然后快速离开。
这些旧臣里,包括上文中出现的那位陪伴了九世几十年的老臣,但却不包括黄金狮鹫伯爵。
大公官邸中。
亭台水榭,宛若画中游。
照湖小景,近似谪仙处。
没有一处不雅致,也没有一处不华美,正如他的人一样,美得不真实。
但在这几日的宴会里,大公始终没有出现,只是放了一把刻刀在主位之上,以示对宾客们的欢迎。
没有人觉得不妥,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所有人在开宴之前,都会向刻刀敬酒,大声说着些祝词,就好似真有人坐在席间主位上一样。
宴会大厅的正门。
大公命人做出十台推演沙盘,将格罗内尔军旅生涯中比较重要,最为危险的十场战役复刻下来。
有专人实时操纵沙盘,不断复盘格罗内尔及其部下的一举一动,供前来赴宴的宾客们“享用”。
只这入宴第一道菜,就引得不少醉心军事的客人们驻足下来,久久不愿离开。
而右起第一台沙盘,显示的是格罗内尔的“第一战”,也是他的成名之战。
1636年,沙之国战役中期,格罗内尔夜袭沙之国北部大城,沙之国皇族行宫之所在,黄金城。
于时,格罗内尔吃睡均在马上,带领一支队伍急行军,借道圣林尼北部,风暴教会与火焰教会统辖之城市,炉灰城。
先行北上,再度南下,夜袭沙之国大城,让名为王庭军的沙之国主力,腹背受敌。
这也是他第一次以统帅身份,指挥一整支军队攻城。
在马背上长大的他,曾在战争与秩序教会进修过,但在自己的故乡被沙之国入侵后,愤而参军,报效祖国。
打老了仗的他,于冬日夜里三点钟,做饭喂马,拔营开拨,然后带领着队伍,悄悄来到这座大城的附近。
到了清晨五点钟左右,所有军士们已经做好准备,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了。
但格罗内尔依旧再耐心等待了半个钟头,等到所有敌军进入最困倦,防务最为松懈的那一刻。
当积雪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格罗内尔举起黑刀,抓紧缰绳。
他身后的传令兵,将他的军令一层层传递下去,仿佛海底的震动从一端传向了另一端,将要激起滔天的海啸。
雪夜入黄城,杀将开天门。
一座大城覆灭于半小时之内,甚至没有格罗内尔等人在城外潜伏的时间长。
沙之国北方重镇,黄金城宣告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