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伊祁动作轻盈而迅猛。
犹如一尾灵动狡黠的游鱼破水而出,方才穿过车厢破裂的窗棂。
便见车厢之外。
那少年贼寇手持一沓不记名铁路债券,兴奋异常,像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债券,一边笑容满面地对着王伊祁喊道:
“祁爷,您瞧,这可是无记名的铁路债券,我们发财啦!”
然而。
当他的目光流转。
无意间扫过王伊祁腰间挂着的物事时,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心头不禁陡然一紧,瞳孔收缩如同寒潭深陷。
对方腰间赫然悬挂的并非普通配饰,而是曾经他同样尊崇备至的张义寿之首级。
血渍尚未干涸,面部轮廓依稀可见,那眉眼之间还残留着往日叱咤风云的余威。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
让少年贼寇如遭当头棒喝,只觉一股冷冽的寒意从脚底冲上头顶、直透脊背。
他僵立原地,整个人宛如被无形的铁链牢牢钉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铁链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心中五味杂陈,惊愕、愤怒、悲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无法言喻的沉默与僵硬。
少年贼寇彻底懵在了那里,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王伊祁看着这一幕,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扰,似乎陷入了苦恼之中,他用沾染血迹的手抓了抓头发,沉声道: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好心的特意来找我,现在若是杀了你,好像倒显得我有点忘恩负义了。”
这位少年贼寇,一路以来与他相对来说,还算比较熟络,在众多匪徒中算是与王伊祁较为亲近的一个。
但没想到。
在眼下这人人被利益驱使、受金钱蒙蔽双眼的时刻,他竟然带来了这些债券来找自己了。
要知道。
这次抢劫名义上所得的所有财物,最终都应该归属于王伊祁,是要上交给他的。
而寻常的匪徒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借此机会私自贪墨,为自己捞取好处。
——这是土匪窝中众人皆知且无法遏止的潜规则,是被默许的行为。
不过该杀还是得杀啊。
王伊祁冷冷地看着那呆若木鸡,显然已经吓破胆的少年贼寇。
只见他手腕微翻,那把刚刚夺得的黄金毛瑟手枪悄然抬起,瞬间便指向了颤抖不已的少年贼寇胸口。
更具体的说,则是心口部位。
仿佛随时准备扣动扳机,开火夺走这个年轻人的性命。
少年贼寇顾不得颜面,也不再保留丝毫自尊,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尘土飞扬中,他磕头如捣蒜,口中疾呼:
“祁爷,求您饶我一命!其实我也早就觉得张爷该杀,我……我还有用,只要您肯放我一马,我必定竭尽全力,以死相报您的不杀之恩!”
人一定要被定性有用或者没用吗?
如果这是一个哲学辩论。
或许有人会坚持认为:
树木生长在森林中。
并非是为了成为家具或是燃烧的木材,它们只是在享受生命本身的存在,而不是为了某种用途。
同样。
人也应该如此,活出人的样子就足够了,是否有用并不是衡量生命价值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