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果然下起了雨。
陆望看着桌上的饭菜,只觉口中无味,手上无力,连筷子都不想动。奈何抵不过肚子饿,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两口。
苏季蕴推门进来,见桌上菜肴几乎没少,道:“怎么?不合口味?”
陆望放下筷子,接过苏季蕴递给他的汤婆子,无奈道:“大嫂,我真用不上这个。”
“你先拿着。”苏季蕴敷衍地回了一句,指挥着侍女收拾屋子。
半晌,她才坐在陆望对面,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苍白的脸,满眼心疼:“一屋子的药味儿,闻着难不难受?怎么吃这么少?你现在身子弱,更要多吃一些。”
“唉,陆三公子得了相思病,食不下咽。”陆望重新拿起筷子,依旧没有动。
苏季蕴早想问问他女将军的事,但这段时间总不见人影,这好不容易见到了,又浑身是伤,时机总是不对。今日没想到他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苏季蕴便顺着他的话道:“归程,你中意的那位女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与你二姐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个头绪来。瞧你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那女将军当真是瞧不上你?”
陆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说:“大嫂,你连患得患失都看出来了?”
苏季蕴笑道:“慕可应该都能看出来。”
陆望双手在脸上揉了揉,让自己表情看起来更加自然些:“那可就高估慕可了。”
“别瞎扯,说正事。你从小到大都与男子混在一处,鲜少与女孩子接触,又是个直愣子,惹人生气了都毫无察觉。你跟大嫂说说,大嫂也能给你出出主意。”苏季蕴少有这么啰嗦,除了陆望的亲事。
陆望道:“大嫂的主意不管用,他与一般的人不同。”
苏季蕴见他不肯说,也没有逼他,与他聊了一会儿,侍女提醒陆望该换药了,苏季蕴便离开了。
陆望看着两个侍女作势要脱自己衣服,后退避开了她们的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等慕可回来了,叫他来。”
“慕可毛毛躁躁的,这种仔细活儿陆大人也放心交给他?交给这两个小姑娘多好。”苏鹤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氅衣毛领被雨水打湿,原本蓬松的狐狸毛成了一绺一绺的,带着厚重的寒气。这氅衣还是他让慕可给苏鹤准备的,特意选的白色,很适合他。
陆望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上扬:“苏大人来了!”
他屏退左右,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苏鹤挑了挑眉:“你不换药了?”
陆望向他伸出手:“不是有你吗?”
苏鹤走近他,拉过他的手捏了捏,“很暖,看来被照顾得很好。”
陆望将他拉得更近一些,帮他将氅衣脱了,又将他冰凉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
苏鹤抽回手,道:“不冷了,我先给你换药。”
陆望点头:“行。”
苏鹤将他衣服褪去,又小心翼翼将他身上的绢帛一层一层剥下,这才看见那些狰狞的伤口。他只看了一眼,就拧了帕子给他擦身体。
陆望觉得今晚的苏鹤格外温柔,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任由苏鹤摆弄,嘴里念道:“舒服啊……你要再不来,我就长草了。有媳妇儿真好。”
苏鹤将帕子扔他脸上:“别胡说八道。”
陆望将帕子拿开,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换一下,夫君?”
苏鹤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忍不住笑起来:“陆大人倒是能屈能伸。”
“只对你。”由于腿和手臂都不能乱动,陆望只能用脚趾来表达自己的开心。苏鹤见他十个脚趾张开又合拢,合拢又张开,时不时弯弯腰,像欢脱的猫爪子,笑得更开。
苏鹤动作娴熟地给他上了药,又给他穿了衣服,洗手的时候听见陆望说:“你有事要与我说?”
苏鹤一愣,将手擦干,坐在榻边看着他:“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陆望拉着他的手指,指腹划着他的指甲,悠悠地说:“你看起来与平时不大一样。”
苏鹤勾起嘴角:“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瞒不住我的。”
苏鹤指尖挠着他掌心,“后日便是祭天大典,我要忙一阵,不能来看你了。”
“为这个?”陆望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用力捏了捏,“苏大人不诚实。”
苏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祭天大典的护卫巡防由鹰眼营负责,如今你重伤未愈,鹰眼营群龙无首,顾舟山又开始蠢蠢欲动。”
陆望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顾方进手握三万羽林骑,加上鹰眼营两万人,足以与杜思危的龙骁卫抗衡,顾家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了。顾舟山怎么可能轻易罢手。”
苏鹤道:“皇极观之事后,我想过他会打鹰眼营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他会从周彦林下手。我想着周彦正和他的下属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与他也并无交情,不好乱嚼舌根,早知如此,该提醒一下你和周彦正的。”
陆望笑了一声,戏谑地看着他:“苏大人,杀人诛心呐!不过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提醒也没多大用处。到最后,还是我家小苏大人力挽狂澜,不仅没让顾舟山得逞,还让我捡了个漏。”
苏鹤笑:“那你怎么谢谢我?”
陆望伸出手臂:“抱抱。”
苏鹤俯身抱住他,顾及他的伤,只是虚搂着他。陆望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又啄了两口,知道他这样费力,很快就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