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元政驻军高阳宴请百官。鄞都城里关于平西王携百官入主京都,企图篡位夺权的流言再一次传遍大街小巷,甚至传到了高阳。这是元政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回头已晚。
苏穹和杜邑带着朝中官员前往高阳郡赴宴,浩浩荡荡一行人,天未亮就出发,直至暮色苍茫时,才到达高阳大营。
进营前,何薄命悄无声息地挪到苏穹身旁,一脸担忧道:“苏大人,平西王此番是想做什么呀?”
一旁的田兹格哼了一声:“看你听不听话,不听话就……”他龇牙咧嘴地抹了一下脖子。
何薄命只觉后颈一凉,摸着后脖颈道:“平西王未得人心,怕不会如此乱来哦!”
杜邑咳了两声,接话道:“元政老贼何其歹毒,我看他为了篡位,就算杀尽文武百官,屠尽天下百姓都有可能。”
何薄命嘴角一垮,哭诉道:“我就说我这个名儿不吉利,我爹非说反其道而行之,哎呦……我这薄命真苦,苦命真薄。”
苏穹真想捂住杜邑的嘴,奈何这么多人,也不好上手。他清了清嗓子道:“杜大人此言差矣!为君者,就是为了统治百姓,将百姓都杀光了,难道统治猪羊?”
杜邑瞪他:“你这话又好听到哪里去。”
苏穹耸耸肩:“走吧,别让王爷等久了。”
校场上战鼓擂动,吼声震天。文弱官员吓出一身冷汗,眼睛不敢四处乱瞟。忽而鼓声骤停,军士往两边分列成两队,中间空出一条道来。
元政一身盔甲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元锡和廖绽。
苏穹向前行两步,作揖道:“多日不见,王爷风采依旧啊。”
杜邑在心里大骂苏穹虚伪。
元政看了一眼苏穹身后众人,道:“陛下龙体欠安,本王此时才回京探望,着实不该。行至高阳又挂念小儿,在此耽搁两日。恰逢佳节,又见此地风景优美,特邀诸位来此相聚小酌,大家不必紧张。”
袁文章大声道:“多谢王爷记挂。”
周遭突然鸦雀无声,袁文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将头缩了回去。
元政瞪他一眼,回身挥手,甲士散开,只见几十张青簟依次排列,上面摆满了餐具餐食。
天公也作美,此时微风不燥,初春的寒冷被暖阳驱赶,四周青山相伴,席上美酒飘香,若忽略宴请之人,便只剩惬意舒适了。
廖绽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引人入座。
元锡在一片熙攘声中靠近元政,低声道:“父王,成败在此一举,切勿心软!”
元政蹙眉道:“本王心里有数,退下!”
众人坐定,元政坐在主位举杯道:“本王常驻峳州,与诸位难得一见,今日诸位赏光赴约,本王心里不胜感激。”说罢一饮而尽,席中人客气一番陪饮一杯。
丫鬟手持木檈鱼贯而入,所呈皆是佳肴美馔。
有了美食美酒相伴,生出几分其乐融融来。
袁文章起身道:“王爷,如此盛宴,怎少得了歌舞助兴呢!听闻太乐署为今日宴会专门排了新舞曲。”
太乐署只供朝廷祭祀、宫宴等重大隆重场合用,元政闻言高兴异常,立马示意袁文章去安排。
很快,管弦声响,舞姬踏着舞步进场,席间骤然热闹起来。
元政左右各立四个铁甲士卒,四周也全是元政的人。陆望喝着酒,看着苏穹与元政谈笑风生,看着杜邑满目肃然一声不吭,看着廖绽与另一个官员走到元政面前敬酒。
官员想给元政倒酒,手还没碰到酒壶,就被元政身边服侍的人给挡开了。
连廖绽带过去的人都如此防着,更别说他了。
他收回目光,举杯与身边一员外郎说起话来。闲聊一阵,酒已喝了不少,陆望醉醺醺起身道:“且待我出去方便一下。”
陆望轻车熟路找到茅厕,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慕可换了身装扮也进了茅房。待人走光,慕可快速说道:“所有吃食都有人看守,几十个人负责记录试菜,难下手。”
“阿九呢?”
“阿九守在半途,看有没有机会。”
陆望知道希望渺茫,看来还是得靠思念。
陆望回席时,恰好碰上江思念领着一众舞姬进场 。江思念一身红色华衣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铺了一地。三千青丝简单绾个飞仙髻,横插金步摇,流苏随着舞步摇摇曳曳。脸上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遮住了她以往的冷漠,倒也没多出几分热情。双眸如秋水,细腰如软柳,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嘈杂声渐渐消失,目光都聚集在江思念身上。
更为新奇的是每个舞姬皆手持青花玲珑瓷偏提酒壶,葱白手指在白瓷青花中翻飞游走。琵琶声至最激昂时,只见莲步轻移,兰花指高举,偏提微倾,琼浆玉液倾泻而出,流入朱唇。
琵琶声渐渐低缓,舞女们纷纷走向坐于前排的重臣,为他们斟酒,交臂而饮。后面的人眼睛都看直了,只怪自己职务不够重,排于人后。
江思念抬眸看了一眼元政,元政嘴角噙着笑看她。她收回目光左右各看一眼,所有大人的身旁都有人了,她只好向前欲将手中酒倒入元政杯盏中。一旁的侍女突然出手阻止,江思念被吓了一跳,红唇微张,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元政。
元政手势示意侍女退下,接过江思念手中的酒壶,笑问道:“刚才为什么不敢过来。”
江思念低声道:“王爷不怒自威,奴家有些怕。”
声音有些清冷,不带谄媚却又柔软,元政有些意外。
“美人儿不用怕,来,让本王喂你。”元政接过她手中青花酒壶,将细细的壶嘴递到江思念唇边,江思念张嘴,就着元政的手喝了小半壶。
江思念眼里溢出水珠,脸色越来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