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客白看着飞快逃逸的秽，心里庆幸之余不免对少女的好奇心愈加深重，秽是I型级别的无序之物，无限制地滥用力量，混乱程度高到了可怕的地步。准确来说，这里是I型存在的安息地之一。它们口中的神明？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么？他不禁质疑着。

他始终认为，混乱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用熵的增减。世间万物总是趋向于混乱，由有序变得无序，此过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但不知为什么，部分人类身体里所拥有的能量超出了正常范围，而后对现实事物有了更强的干涉能力，影响并利用其他事物的混乱度，这就是I、II型有污染性的原因。

III型接近阈值，更多作用于自身，可控性也因此极强。他们或是捉鬼的道士，或是会魔法的巫师，或是武功高强的武师，或是渡化鬼的和尚……他们的力量来源于内心，心性越强，力量越强。但III型中的绝大多数不可能升阶，这因他们承受力的上限决定。就像一个水桶，他们天生比I、II型一边矮了，水再怎么灌溉也无法越过那道线。

但是神明，要如何解释呢？

少女对着他笑了笑，如同冬日盛开的梅花，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跳动。而后少女身形变透明，原地只留下纷纷扬扬的灰色雪花。苏客白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雪花。雪花没有融化，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几秒后，湮灭成细碎晶片，从他指缝中滑落。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悲伤。

不知走了多久，苏客白终于走到了巨树跟前，巨树全貌如同画卷缓缓打开。不，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长成树型的怪物。树上悬挂着数不清的水晶棺材，每个都有朦胧的人影，奇诡却不森然。

在他欲细看树干的组成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看清，巨树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构成，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正常地进行观测。他走近其中一个离地最近的棺材。由于棺材是竖放的，他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人的面容。那是一个他方才见过的，“人”。熟悉的悲伤卷土重来，将他的心防一层层击溃。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触向棺材，想抚摸少女沉睡的脸。触碰到的一瞬，周围场景如褪色的画卷一般，迅速消失，只余一片广渺无垠的黑暗。他呼吸时的气体瞬间被冻结，化成冰晶。刺骨的寒冷激得他生理性发抖。

一转眼间，黑暗中无端燃起了一缕白色的火焰。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再也无法挪开，他的全部思绪被摄入火焰之中。他恍然间想到了一种虫子，一种名为飞蛾的虫子。他就像那虫子渴光一样，对眼前的白焰有着无法割舍的依赖。

再一晃神，他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不明材质的黑色桌子，对面坐了个人。

那人体格健壮却看起来很瘦，笔挺的西装套在他身上有种松松垮垮的感觉，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颇为倦怠。他身子也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与老老实实端坐的苏客白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脸上的五官精致得无与伦比，几乎到了极完美的程度，到这种程度，已有雌雄莫辨的俊美。这张脸，无论出现在哪里，绝对是人们目光的焦点，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浮现一句词：“惊为天人”。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