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存在三大家将集团:以李成梁为核心的李家将、以毛文龙为核心的毛家将和以祖大寿为核心的祖家将,这些世代为将的势族集团地位十分重要。“祖家将”是以祖大寿为最高指挥官的一个将领集团,姻亲关系、义父子关系和家主与家丁的关系是“祖家将”得以形成的因素,明代“九边”中高级将领多出自将门,拥家丁为私兵,侵膏腴为己业,导致明廷对武将的控驭力渐被削弱,形成了武将骄横跋扈、尾大不掉之势。
“家丁”私兵论。明代后期在军队中普遍存在的将领畜养家丁的现象,是“将门”、“势族”长期把持明军高级职位的基础,如赵中男认为,家丁同其主帅之间,形成了亲密的隶属关系,在战场上共进退。到了明末,“许多将领的部队基本上是具有私属性和独立性的家丁部队了”。关宁军中的确存在将领蓄养家丁的现象,因此也应属于此种性质的部队。
“家军、将门”的研究方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揭示明末军队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同时存在一定深入探究的空间。“将门”是否垄断了关宁军的高级职位,其地位是否皆为父祖恩荫所至,关宁军的根本性质究竟应界定为军阀武装,还是明朝政府控制下的政府军?厘清这些问题不仅事关关宁军的性质的界定,也对深入开展对明末抗清战争史的研究有着重要意义。晚明时期的明军中的确存在“将门”领军的现象,但抗清战争爆发后,辽东前线明军历经重组,兵将结构出现了很大变化,辽籍武将在军中并不占据人数优势,因此此时的关宁军的“家军”色彩并不浓厚。伴随着抗清形势的演进,以祖大寿为代表的“祖家将”由于军功和督师文臣的赏识而逐渐崛起,但直到明朝灭亡之时,“祖家将”在关宁军中并未占据绝对优势地位,也不具备同明廷分庭抗礼的实力。此,对关宁军性质的界定应进一步探讨,现有的“家军”、“将门”的方式存在一定的模糊性,对判断关宁军的性质帮助不大。
按照《辞海》的定义,军阀是指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自成派系的军人和军人集团。然而,关宁军处在明廷的控制之下。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明廷通过各种制度将边军的粮饷供应、人事任免和指挥权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关宁军不具备很强的独立性;辽人长期不受督师文官的重视,以“祖家将”的祖大寿为例,他在孙承宗督师期间地位不高,袁崇焕掌权后因战功而升任总兵,但直到大凌河之战后,以祖大寿为首的“祖家将”在关宁军中的地位才有了显著跃升,但地位仍不足以垄断关宁军的军权。据此可推定,关宁军不能视为一支军阀性质的武装。
明代的辽军“是以辽东边军为主体,以辽东籍官兵为大多数组成的边防军”,但是,在天启初年关宁军草创的阶段,辽人未占据优势,以祖大寿为首的“祖家将”,在天启年间也未曾在关宁军中占据垄断性地位,且祖氏家族成员中并未出现一位总兵,此时的关宁军不能界定为“将门”控制下的“家军”。
天启初年,辽东沦陷于后金之手,大量辽人涌入关内逃避战乱。起初,明朝大臣对辽人评价甚低。如熊廷弼认为:“辽中精锐尽皆一战。虽有存者,皆老弱、焦烂、乌合、溃散之余,一无足恃。”他反对招募辽人为兵,认为其中“甚有奴酋奸细亦充募数”。又如王在晋也认为:“臣立法不用辽人。辽人无食,苟得籍民为兵,何暇计月粮多寡,将官利于侵扣,流民乐于藏身,妻室相依,勾奸起竞,纷纷攘攘,衅孽潜滋。”在此背景下,辽人并未大量从军。
辽人的地位在孙承宗担任督师后才逐渐提升。孙承宗提出“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主张,开始招募辽人、任用辽将。从《督师纪略》的记载可见,孙承宗曾派抚夷将朱梅、参将杨应乾等人招募辽兵,其募得之数千人转让鲁之甲带领守中后所,可知募辽兵者同领辽兵者相分离,此时的辽军没有自己的独立编制,更谈不上形成“家军”与“将门”。经过一番招募,辽东籍兵将在关宁军中的比例开始上升。
然而,孙承宗在践行“以辽人守辽土”的同时,并不排斥调发客军参与援辽,相反,孙承宗对客军的重视程度也很高。尤其是在使用火器方面,孙承宗认为:
独是关门之兵,辽人好浪战,不习用炮车,浙兵习枪铳,不甚习大炮。川、湖兵即枪铳亦少,不甚习大炮。川、湖兵即枪铳亦少,而车炮之用,唯西北兵为惯熟。
由此可见,孙承宗虽主张用辽人,但并未对其战斗力做出较高评价,例如在火器使用方面,他认为“辽东向习弓矢,放置火器于不讲”,不足以练车营,而善于操练车炮之九边客军则可以满足他创建车营的需求。相比之下,孙承宗曾说:“顷阅射襄武营,皆西北兵,其将甚有纪律,终事无敢哗者”,对西北兵的印象很好。可见,孙承宗虽然主张“以辽人守辽土”,却并未放弃调用西兵。他曾向明廷要求调发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等镇精锐军士援辽。与此相反的是,这一时期招募辽人辽将的数量有限。根据孙承宗的报告,他在关门三年左右时间共招募辽兵二万五千五百零九员名,相比数量已经十几万人的关宁军而言,如此规模不足以形成的强大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