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猛兽最紧张的时刻,并不是饥肠辘辘天降火灾的日子,而是在发现猎物的那一瞬间。
它们会潜伏在茂密的丛林里,利用各种天然形成的条件慢慢朝目标靠近,然后在最恰当的时机,发出它最迅猛的一击。
所以那一刻,它们非常谨慎,内心同样也很紧张,深怕泄露行迹,惊扰了即将到嘴巴里的猎物。
事实上,每年因为捕猎而死亡的动物不在少数。它们有的可能是在疾跑中,因为忽略复杂的地形以至发生意外;也有可能是撞见了其它更强大的族群,同样沦落为猎物。
总的来说,还是它们没有弄清楚自身处境,面对猎物时,同样没能做到足够谨慎。
陈钰知道自己目前,正处在人生中这种最紧张的时刻。
眼前就是令他垂涎三尺的猎物,散发出的气味,让他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在这所医院,服务了长达几十年的光阴,他不再年轻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在这医院的历史上,留下关于他的一些蛛丝马迹。
同样也是在这接近三十年的工作生活中,让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得老辣,培养出了谨小慎微的性格。
陈钰给孙正甫打电话时,对方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休息,正在整理桌面上各种报告文件。
电话刚接通,孙正甫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陈院?你们谈得怎么样?”
陈钰没有答他,只对电话说了句,你来一趟吧,随即挂断。
结束通话的孙正甫,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已经是入秋的天,怎么查个房还累得气喘吁吁?
同时,他也在心里揣摩对方口气,从陈钰那态度不明的话音里,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
胸外科离血管外科不远,路上孙正甫遇见了孙笑,她正抱着一摞资料走得匆忙。
因为妻子的原因,父女俩之间一直都有隔阂,而这次因为李西北的事情,让他们本就有些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就像现在,孙笑看见他后愣是装作没看见,气鼓鼓地特地加快了脚下步子。
“站住!”
被无视的孙正甫,终于来了点脾气,“你就这么眼一抬装作看不见?笑笑,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孙正甫的声音听起来不怒自威,孙笑顿时感觉有点心虚。
她虽然对父亲有些不满,但还是敬畏更多,从骨子里来说,她是个情感内敛的人,虽然快三十了,可仍旧不太擅长去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再加上受罪工作影响,社交圈子小而简单,所以本质上还没能脱去读书时代的单纯。
孙笑低着头,看着慢慢走近的父亲,小声说了句:“我又没看见你。”
“哦。”孙正甫慢慢点头,“没看见是吧?”
他停顿了几秒,又故作严肃地说:
“还真没看出来,我家女儿脾气挺大。我警告你啊,西北那事院里有处理办法,你可别做傻事。
听说你还在到处打听是谁嚼的舌根?我问你,这事还有意义吗?现在一点意义都没有。也别打听怎么处理,在工作上揣摩上头意图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别瞎琢磨。”
孙笑仰起脑袋:“没有意义我也想知道,人总不能平白无故倒霉吧?”
孙正甫瞪眼:“谁告诉的你,他这是平白无故倒霉了?”
孙笑一愣,呆然道:“啊?”
她没料到事情似乎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顿感轻松之余又变得更加好奇。
孙正甫没好气道:“都说了别瞎打听。”
孙笑水灵的眼睛看向父亲,黑色的眸子里跳跃着愉悦的光芒:
“那这事你跟李西北说过没啊?他是不是很高兴?我跟你说啊,他对医生这工作可执着了,你们关注他不多,了解的也太少,他跟你见到的医生都不一样。”
孙正甫汗流浃背。
看着女儿喜笑颜开的模样,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傻气,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让他如临大敌。
孙笑这时又问:“那你到底跟他说了没啊?”
孙正甫立马瞪眼:“你可别瞎传播出去,这事院里还保密着,不能乱说,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