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听后,微微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伸手将快要燃尽的烟头用力掐灭。
山田深吸一口气,语速缓慢地说道:“袁先生让我转告你一个重要消息。经过调查,已经查明了那对夫妻的真实来历。关于汪德富,他的身份以及他家所经营的生意都没有问题,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然而,他的妻子虽然也姓方,但却不叫方恬雅,并且从不参与生意上的事。事实上,你之前所见的那位女士并非真正的汪夫人,而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冒牌货。”
说到这里,山田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接着,他继续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这个神秘的女人其实是由东京特高课总部派遣来的特工,她的真实姓名叫做芳田雅子。此次她来到上海,肩负着一项特殊任务——秘密调查奈川次郎的相关情况。”
林江山闻言也陷入沉默当中。他对汪德富夫妻虽然产生了怀疑,但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方恬雅居然是冒名的,还是日本特高课的人。林江山想了一会儿,装作小心的样子,轻声问道:“田先生,那我该怎么做?”
山田看着林江山,压低声音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这个芳田雅子的目的和行动计划。你只要密切关注奈川夫妇的一举一动,尽量参与到他们双方的生意商谈中去,有任何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林江山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他点头应道:“明白了,田先生。我会按照您的指示行事。”
奈川次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凝视着摆在书桌上的那份报纸,心中五味杂陈。他来到上海已有四五天了,但报纸上始终未见到任何与联络相关的消息。自从在香港收到那封神秘信件起,奈川次郎便深知曾经宁静闲适的日子一去不返。
尽管那封至关重要的信已落入特高课手中,但奈川次郎很自信——无论特高课使出何种手段,也绝对无法破解其中所隐含的关键信息。因为这独特的交流方式没有第三人知道,是他与那位大学同窗好友在校时共同潜心钻研出的成果,当时仅作消遣好玩,待到大学毕业之后,这个方法便再未派上过用场。谁知上个月初,事隔这么多年后,这位老友竟在每年例行寄给他的贺年信里重新用上了这个方法。
同学在信中传递的信息很简单,就是让让奈川次郎前往香港的某个干货店,以龙先生的名义取一盒鱼干。奈川次郎依据地址成功地取得了那盒鱼干,回到家,仔细检查了那盒鱼干,最终在鱼干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蜡丸。当他仔细阅读信件的内容后,终于明白了同学托付给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原来,这位同学是反战同盟成员,他原本打算在中国农历新年之际,将反战同盟的一份重要绝密情报送到上海。然而,不幸的是,远东情报小组被东京特高课破获,很多成员纷纷落网。同样作为情报小组成员的这位同学敏锐地察觉到自身处境的凶险,与他有联系的人不是被抓,就是失去了联系。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向奈川次郎求助。而这其中的缘由,则在于他们二人都曾是反对军国主义的同盟者。信中还详细说明了到上海后的联系方式,当然还有接头密语。
奈川次郎无力地用手撑住额头,心中暗自揣测着:恐怕自己那位老同学此刻已然命丧黄泉了吧。回想起曾经共度的大学时光,他们之间那份深厚的情谊至今仍历历在目;初入外务省那会儿,他俩并肩奋斗、埋头苦干的画面亦如昨日一般清晰可见;而当自己决定辞别外务省时,同学那满含泪水的送别场景更是深深烙印在了心底。此时此刻,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奈川的眼眶充满了泪水。
起初,面对军国主义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他深知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拦,于是便索性躲至香港,打算就此过上隐姓埋名、不闻世事的日子。然而,天不遂人愿,东京大本营里那些被权力与欲望蒙蔽心智的蠢货们,竟然再度悍然发动了太平洋战争,就连香港这片土地也未能幸免,最终惨遭沦陷。至此,属于他的宁静生活彻底化为泡影。
奈川次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盈而又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自己的妻子良子来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揉搓了一下的双眼,并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充满爱意且温柔地凝视着眼前人,轻声说道:“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吧?”
奈川良子轻声回应道:“嗯。”紧接着,她将目光投向丈夫那张略显倦容的面庞,流露出满脸的疼惜与关怀之情,忧心忡忡地询问道:“次郎啊,你身体不舒服么?还是有什么事?我看你脸色不好。”
奈川次郎见状,连忙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妻子那双柔嫩纤细的玉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只是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想到今日中午酒井先生与汪德富先生说的话了。”
奈川良子看着丈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内心的担忧:“次郎,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酒井先生了,甚至公司开业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一直是渡边先生在帮忙打理。可后来渡边先生也离开了,听说他回到了日本。这次酒井先生突然来访,还带来了另外两个人,我真的很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奈川次郎努力保持着镇定,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试图安抚妻子的情绪:“别担心,良子。我们只是正常做生意而已。这次雄夫也不参与,我们更不用担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