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吏颇为不自在的坐在中堂,偶尔有人窃窃私语,小声的嘀咕。
谈论的焦点不外乎坐在中堂上的清冷公子。
蓝钰押运的赈灾粮解决了扬州的燃眉之急,他把官吏们召集在一起,询问当地水患的形势先派发粮食,随即颁布法令,灾民们以工代赈,修筑水利一一查明账务,有贪墨者立即抓捕,悬挂于府衙门口,广而告之,平息民怒,同时威慑其他官吏富绅,使之认真监管工程不敢再做手脚一桩桩,一件件,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一团糟一样的政务很快就被蓝钰整理得当。
众人暗暗惊奇:像前代大名鼎鼎半日便能理清一个月政务的凤雏。尤其是以工代赈之计,十分精妙,既能加快修建水利设施工程的速度,又给了灾民们过日子的盼头,只要干活就有吃的,他们暴动起义的心思自然就淡了。
但自古以来,官吏就喜欢抱团,对于外来人有很大的抵触。眼前的男子虽说是京官,但年纪轻轻,实在不想把蓝钰放在眼里,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不疾不徐就把十几个人束手无策的问题解决了,敬佩或许有,但是还是隔着一层老脸,死咬着嘴不愿意承认。
有按捺不住出言挑衅的,但蓝钰轻飘飘三言两语就堵得他无话可说,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是耸耸肩,彼此对视而无可奈何。
但是朱定候不一样。
朱定侯,字台阳,扬州人氏。定侯,功成可定侯,从名字便可看出父母对他寄托的厚望。
哪知事与愿违,朱定候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个负责水利的司土判司,混了快大半辈子,还是没能进京。本来就看着那些小人得势不爽,这次又来了个年轻不大的京官,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是娇生惯养的的公子哥儿,没什么真本事却凭着家世捞了个高官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脾气耿直的朱定侯呛声了:“我不同意。”他说的是蓝钰方才所吩咐的水利引流之法。
自古有洪灾,每每是堵水以防大水漫城,但是蓝钰却反其道而行之,要求大开各个城门,挖水渠分而引之,说是引流之法。
“朱判司何出此言?”蓝钰面色不变,坐在红木貔貅太师椅上好似一个玉人。他淡淡看过去,神情疏淡。
朱定侯总觉得不自在,他腾的一下起身,椅子拖出好大的响动,他双目睁如铜铃:“且不说引流之法闻所未闻,你是何人,不过是一个押运粮草的小官罢了,你有什么权力指挥水利营功?告诉你,想要调动我老朱办事,你还没这个资格!”
旁边坐着的云中和无奈地扶额。
老朱什么都好,就是太急躁了,沉不住气,这下,可有苦头吃了。
果然,蓝钰的嗓音凉凉的,有些轻柔地飘过来,可在场的官员没有一个觉得他势弱。“朱判司,你何时听说钰不是钦差了?”
明明就不是!朱定侯摸着一把大胡子,刚想反驳,门被推开了。
夙青手捧着一个盒子走到蓝钰的身边,蓝钰道:“打开吧。”
金丝楠木的盒子一开,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那盒子里装的,不是别的,紫衣金鱼,正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官袍!
“钰离京之前,今上念钰资历尚浅,特许钰借紫以调动人事,”蓝钰的眸中没有什么温情,薄唇微微弯起一个轻浅的弧度,“朱判司,现在,你觉得本官够不够格呢?”
朱定侯发誓他从蓝钰的笑意中看到了淡淡的嘲讽。
他皱着粗眉,面皮涨成紫红色,负隅顽抗:“那那你怎么不穿上官袍?”
害得他误会。
蓝钰微揉眉心,有点无奈的样子,“一路上波急浪宽,衣物极易打湿,钰不愿失敬于朝廷。”
众人:“”
等到大家纷纷出来后,朱定侯面红耳赤,脸颊气的鼓鼓的,像是一边塞了一个滚烫的热鸡蛋。
好友云中和赶上他:“老朱,你也别太生气了”
“我气什么,”朱定侯瓮声瓮气,“人家可是高官,我一个小小的判司能说什么?”
云中和嘴角一抽,你这是不气的样子?
“好了,你就是脾气太急,沉不住气,”云中和拍拍他的肩膀,“他一看就是今上的亲信,你怎么”
朱定侯打断他:“他又没穿官服,一点儿提示也没有,我怎么能看出来他是个钦差大员呢?!”
云中和简直对他的一根筋无语到极点,但朱定侯又确实是一脸茫然,云中和摇摇头,还是耐住性子给他解释:“你没注意他穿的衣服吗?”
“就是那件蓝不蓝、紫不紫、又有点亮亮的说不清材质的袍子?”朱定侯努力回忆着。
云中和是真的要吐血了。
他一脸沉痛:“台阳兄,那不是普通的缎袍,如云似雾,无风自动,遇水不湿,白日有幽光成丝,月光下似鳞光游线,那可是软鲛烟罗啊。”
朱定侯:啊勒?
看着他那表情可以看出朱定侯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云中和嘴角抽搐,又进一步解释道:“软鲛烟罗是顶级鲛纱所制,而鲛纱难得一见,一寸可值万金。”
朱定侯面部有一丝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