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如蒙尘,寒气凝重如削。他隐在小街道边的阴影里,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焰。终于,美芙.加菲德尔推开了小酒馆的房门,轻盈如欢快的灵鸟。女人裹着浅色羊毛长大衣,无法掩藏苗条而纤美的身形。她就像一朵盛开的娇艳花儿,叫人忍不住欲一亲芳泽。他步调闲雅地迎靠上去,从背后掏出一束从花店买来的霄花。
美芙却没有搭理他,加快脚步,直到转过街道弯口,这才长吁一口气,像受到惊吓似的。她带着羞慌接过花朵,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香气还很浓呢。”
他撒谎说:“喜欢么?我刚在城外采的。”实际上,花是在花店买的。
“野花不容易摘,没有那么漂亮,”美芙又深深地吸入一口花香,“这花耐寒,好养,除了蓝色,还有白色品种,”将花束递还回来,“还给您,我不想要。”
“送出去的花就像打出去的子弹,那有回收的道理?”
“从来没人打赏我那么多钱,不过您不是可靠的人,”美芙自顾着向前走,“店长...店长说您是个...您不正经。我才知道,卡瑟琳是您骗走的。”
“聪明的女孩从不轻信一面之词。”
美芙快速而慌乱地瞥看男人一眼,“我的确不那么聪明。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登遐节,我就十九岁了。”
两人并肩穿过昏光笼罩下的清冷街道。两旁房屋样式大多古旧,甚至有些破败,墙体大多是青石材质,有的雕刻样式不一花纹,一盏盏暗黄色的门灯如夜色下的流萤。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道旁闪出一条内河。一座拱形大石桥横跨河上,河下传来小船划过的声音。
女人似是耐不住寒气,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他将熊皮斗篷解下来,披在女伴身上。
“如果您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美芙心事重重,“不过,我不会喝酒,也不能待在外面太晚。”
“不要轻易暴露内心的想法,这会让你变得很脆弱,”他柔声安慰,“放心,我只是缺少一个舞伴而已。”
美芙的家在一条更加狭窄的曲巷中。她在巷口小面包店买下一些面包,并拒绝男人代为付账。这条曲巷碎石铺地,坎坷肮脏,到处可见垃圾,能够闻到粪便的臭味。大片的石头或木板房子紧密相接,房门低矮,墙壁斑驳,上面抹划各种恶趣味的涂鸦。他忍不住想,如此可人儿住在这样的破地方,算是暴殄天物了。
美芙的家离巷口不算太远。随着一扇毫不起眼的房门被叫开,晕黄的灯光透射而出。
一个男孩子欢快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姐姐回来了!”
紧接的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姐姐买了面包,好大的面包!”
美芙快速钻了进去,房门被关了起来。可以听出来,除了小孩子,门内另有一个老妇人。美芙大多在跟老妇人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几不可闻。过了片刻,房门再次被打开。美芙走了出来,换上了深色旧式丝绒长礼裙,依旧披着羊毛长大衣。
“我家里很穷,”说罢,美芙匆匆带头离开,一直回到巷口,这才停下脚步。“谢谢您。”她说。
他再将斗篷给女人披上,“你应该道歉,让我等了那么久。”
“如果奶奶知道,她会担心的,”美芙快速扫了男人一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你这礼服还算合身,”他说,“不过,你要愿意的话,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不用了,我家...没有更体面的裙子,”美芙有些局促,“这裙子是妈妈留给我的,我自己改了一下。”
“你父母呢?”
“妈妈生下妹妹不久就去世了。爸爸是个渔民,去年与人出河打渔,再也没回来。听人说,船给水怪撞翻了。”
他们来到曼努其顿旅馆,舞会已经开始。文森先生一行人在三楼入口处接待客人,与原先比起来,只有小个子女人不在。李瑶与主人寒暄数句,带领女伴,进入大厅。金色的天花板上分挂数盏装饰繁华的水晶达瓦灯,照得大厅亮如白昼。大厅里音乐悠扬,到处都是人。男人们的装扮大多粗俗不堪,女人们则多半浓妆艳抹。在大厅中间,不少人在随音乐起舞。有人舞姿蠢劣不堪,有人在女伴身上肆游其手。靠近入口处两侧墙壁贴摆一排长桌,上面堆满各种食物饮品,有的已被明显地糟蹋了。
他在大厅一侧的角落里找到李伽林等人,为女伴一一作了介绍。过了片刻,舞会上换出一首较为舒缓的新曲子。他邀请美芙跳舞。数次鼓励后,女人才伸出胆怯的小手。在起初时,美芙的动作有些羞缩,数次与别人产生碰撞。不过,随着时间的持续,她还是渐渐放松下来,舞姿舒展而优雅,有时翩翩若惊鸿,有时珊珊如和风。
一章完了,大厅中间的人们轰然散开。李瑶带着舞伴,打算退回桌位。一个男人突然上前,抓住美芙的肩膀,“嘿,小小比特的美人儿?”
他拨开男人的手,将美芙挡在身后,“怎么还是你?我建议,鼠爪子不要再伸第二次。”
男人正是此前酒馆冲突的那个魁梧男,脸肿尚未削去,看起来有些心虚,“老爷正想找你,你自己送上门。”伸手向后一招,一些男人靠上前来,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嘿,你要是识相点,乖乖地从这里爬出去,女人留下来,我可以饶你一次。”
美芙撞开男人的手,看起来很气愤,“我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魁梧男的脸肉不自然地抖了抖,“贱丫头仗着阴阳怪气的家伙,现在多了个不要命的小白脸,不把我们兄弟看在眼里!”说话的时候,更多的敌人围拢上来,少说有二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