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
冷锋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手术,每一次他都记忆犹新。
他前面绝望、放弃了,因此最初的两次大型手术,他或许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他甚至并没有认真听明白所谓手术原理和万一失败他所面临的情况,就好像抱着某种破罐破摔的想法,哪怕是死在手术台上,也比像现在这样一滩烂肉的活下去要好,这是他最原始的念头。
他特别害怕,他不怕死,却害怕死不掉只能这样活着。
他甚至预想过,有一天他的小花回来了,带着高大帅气的老公和活泼可爱的孩子,会如何看他呢?
她或许会像朋友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过来问候一下,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希望她骂他、打他、耀武扬威,却不希望从此与她只是陌路。
他不知道,或许他根本就不敢想。
他百分之百的希望小花能过得好,只要她过得好,他才能不后悔,不后悔自己曾经那么下狠手的去伤害她,让她绝望,从此再也不想见他。
但是三次大型手术过后,慢慢的他似乎开始看到了某种希望。
他的身体并未像之前沈恒所预计的那样,“所有的脊椎骨骼全部坏死,原本好的神经也会慢慢开始不听使唤,从脖颈的大椎往下,全部都失去反应”。
第一次手术之后,他的身体好像放在一个坚硬的容器当中,它像一个脆弱的蜗牛,依附在蜗牛壳里,就那样躺了3个月。
那样的生活,冷锋不是不绝望的,他更庆幸还好他及时把小花赶走了,不然,让她看着这样的他,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三个月后,他迎来了第二次大手术,这次手术比之前的时间更长,他被装上了替代的人造骨骼,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手术。
手术过后差不多8个小时,他才真正醒过来,醒来之后他尝试着想要动,但是却发现自己依然纹丝未动。
但那个国来的斯蒂文医生,居然告诉他说状态很好。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神经才逐渐又恢复了知觉。
经历了三次大型的手术之后,他开始偷偷的奢望,或许他真的能够好起来也说不定。
距离他第一次手术大概一年之后,他已经经历了十几次的手术,那时候他便开始偷偷的着手打听小花的下落。
或许只是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距离第一次手术一年多后,当他真正坐起来超过半个小时,他心里冒出一丝火星,如果他是这样的状况,小花会嫌弃他吗?
终于又过了一年,他可以坐在轮椅上像之前他见过的残疾人那样。
上肢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可以自如的行动。
腿和脚倘坐着或是躺着也可以移动,只是腰椎胸椎的部分依然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恰恰是比之前有更多进步的自己,他反而开始担心害怕,开始不自信了,他的小花是个刺头,当初把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老公给了别人,如今半身瘫痪的样子却要她回来照顾?!
若是两年前,他当然有着十足的把握,小花绝对不会嫌弃他,一定愿意与他甘苦与共、照顾他的后半生。
但是眼下,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两年时间,他完全没有了把握。
小花有多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优秀、性格有多讨人喜欢,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彻底。
她身边一定有非常多的追求者,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更加有风韵,更加有女人味了吧
这样的小花,虽说他并未亲见,但是光想象着就已经热血沸腾,她身边的青年才俊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小花呢?
他越是想着让自己恢复得更好,便越急躁、越需要更长的时间,越长的时间就代表着他与小花更长久的分离,小花彻底离开他的几率便会变得更大,这样的想象让他心里十分烦躁,以至于在最近几次的复健课程都没有办法如期的完成,或许这就是欲速则不达。
之前的一年,斯蒂文医生和ng医生经常往返于大华和国之间。
那个叫ng的华人女医生每天都会陪着tephen医生来给他复诊,还会指导他的复健运动,那女人冷冰冰的,除了复健训练所必需的话,其他的基本上一句都不会多说。
刚开始冷锋对于她的态度并没有感想,坦白说除了他的小花,别的女人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渐渐的,阿姨也好、冷静也好,甚至于连他的父亲都觉得这个女生似乎是有点过于的不近人情,哪怕他身边的人想要讨好她或者是感谢她,都会热脸碰个冷屁股。渐渐冷锋也偶尔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他从来没有半点微词,从来没有半句抗拒的话。
今天的训练依然毫无进展,他更加烦躁。
之所以烦躁,也因为今天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
今天是他的小花26岁的生日。
算起来他与小花已经分开了快两年的时间。两年前,他为她的小花准备的求婚戒指,此刻还躺在他的保险柜里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他们分开时,他的小花24岁,如今小花今天应该是满26岁的年纪,这是一个女人最漂亮、最有魅力的时间。
他们刚分开的那段时间,他偷偷的着人去做了一点调查,查到她买了飞国的机票。
冷锋知道,她在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亲人,如今她伤心要离开这里,他丝毫不觉得吃惊。
差不多过了两三个月,非凡说小花安排律师来,要卖掉的股份。非凡当时异常着急的告诉他,若真的同意她股份变现,可能小花从此便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冷锋心如死灰,他觉得小花不回来,是最好的结局。
不回来就意味着她看不到他将来躺在床上像一滩烂肉的情景,不回来,也意味着他在她心里永远是之前高大俊朗的样子。
所以非凡按照他的安排比这公司当时市值高出三倍的价格,收购了她的全部股份。
名义上收购股份的人是轶男,但其实除了轶男按照当时的市值出的价钱之外,剩下的差额全部都是冷锋补的。
那之后公司易了主,好在之前的骨干都还在,轶男也是个知人善用的,这两年公司的发展,比之前没有什么退步。
只除了驻地的x项目,进展十分缓慢。后来,以缺乏人手为由,把人从驻地抽了回去,自此这项目也就尘封起来,再也没有人提。
之前他与小花在一起之前是烟酒均沾的,为了要孩子,小花要求他戒烟才戒了烟,小花又抱怨说,酒精会使得精子的活跃度变差,要求他把酒也戒了,他哪里肯。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两个人彻底分开之后,他倒是真的滴酒不沾了,曾经非凡来看他,知道他夜夜失眠,便主动提出来说,让他喝点酒有助于睡眠,但是他想起曾经小花的要求,却是怎么都不肯。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自己,他竟然让他最宝贝的小花那么伤心,他必须要十倍百倍的痛苦才能补偿,他就是要让自己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苦苦的想着她、苦苦的挣扎、绝望的度过艰苦的复健过程。
他总是整宿整宿的想她,一分钟都合不上眼睛,想着他们的相识,想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想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这两年来,他们在一起的短短不到100天的时间,被他想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尾丝毫不漏。
有些细节,当初或许是不在意的,但是每多想一遍便会多发现一些特别的地方。每多想一次,便会多思念她一份,便会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又多了一份。
实在熬的受不住了,他就会听听歌,反反复复只有那一首当初他出差刚受了伤,才回到国内,便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是哪一位歌手唱的。
他的小花用着娇娇的声音,唱着“好想你好想你我是真的真的好想你”,每当那时候,他也会在心里默默的跟小花说,“我也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倘若能让我再见你一次,哪怕让我马上去死,我都愿意”
“失去你的每一天,活着与死了,根本没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