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渐渐淅沥,雨后的青山坊更显一片祥和安宁。
“可怜兮兮”的小瞎子出了茶馆,拿着讨来的银两进了澡堂。
还未等他完全进入澡堂的大门,里面已经传出了孙大娘的呵斥声:“哎哎,有银子么你?”
小瞎子很想白她一眼,但现在的“他”似乎没有白人一眼的能力。他也不说废话,解下腰间的钱袋就扔在了柜台上,“够了么?”
孙大娘半信半疑地打开袋子,被那明晃晃的金色吓了一大跳,立马喜笑颜开,“少侠,里边请——”
顺着廊道,他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阖上木门,解下破布衣裳,他的身体迅速变化,原本瘦弱矮小的身躯变得挺拔,身达七尺,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一直向下延伸到腹部。
他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惬意非常。
“可憋死小爷了!”他的眼仁乌黑非常,哪有半分瞎子的模样。
其名“中行无渡”。
“缘!缘!缘!天天化缘!和这群刁民结什么缘!”
“老东西,迟早有一天,我会出去的!”
大道如青山,山独困我不得出,那我便掀了此山,覆了此道!
中行无渡简单束发,着一身玄衣,以一条黑绫系于眼周,用以蔽目。他心中忍不住地吐槽,那老东西不许他使用视感,只许以灵觉观物,他的理由为:“万一将来有一日你瞎了呢?这叫未雨绸缪,先做打算。”
未雨绸缪?绸你个头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出澡堂时,孙大娘:“客官慢走~”
中行无渡白了她一眼,不愿多留半刻。
“这是哪家公子,生的如此俊俏!”
“让你狗眼看人低!”他打了个响指,孙大娘今日进账银两全部变作了石块,他满意地点着头,道:“我看这石块也是生得俊俏非凡呢。慢慢数吧您……”
路过怜青茶馆,他朝里望了望,没有感受到虞砚的气息,今日她怎走的如此早?
戏台上空空,台下的小二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中行无渡又打了一个响指,小二端着茶壶连续摔了七跤。
下山化了这许久的缘,也该上山了。他望着月下的青山,山腰处及以上部分皆笼罩着千年不散的云雾,那老东西此刻在做什么?
他并不着急上山,却依旧以极快的速度赶向山口。他知道,那里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山口处立了一座极大的石龙,民间相传它本是一块天外陨石,后经多代匠人百年雕琢,方有了如今恢宏磅礴的逼真样态。但中行无渡却是知道民间所传不过谣言,那是一条真龙,因招惹了他那“不成器”的师傅,也就是他口中的老东西,被封印于此,永生永世守着此山。
很快中行无渡便到达了山口,那石龙之上坐着一名女子。
风吹动她的衣衫,令已然湿透的衣物与心皆清凉了几分。
“寂然孤山,一勾残月。可长久陪着这山的,竟然只有这石龙。”女子伸出左臂,玉指根根宛若削成,透着莹润的光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天上明月亦不过在她五指之间,为她股掌玩物。
中行无渡站在巨龙脚下:“虞先生,你怎知,守着此山的唯此一龙?”
中行无渡的声音揽过虞砚的耳,揽入青山,湮灭于寂静。
她低吟,“难道不是么?”
“自然不是,仍然有人在守着此山。”他纵身跃上龙首,眸中满是热切。十几载朝夕相处,这世间怕是无人再比他更了解虞砚了,她的言外之意,中行无渡怎么可能听不出?
他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微躬其身,抱拳柔声道:“守此山者,非此一龙。”
“同样,虞先生亦非孑然一身。愿与先生共观此山者,还有在下。”
风似乎因月赋了形,带着中行无渡的那番话缠进她的心间,不温不凉,恰到好处,愈缠愈紧。
虞砚浅笑,抬头,望向了中行无渡,似一朵舞风兰花。她的眸子漆黑得如万古长夜,深邃迷人,令人看得移不开眼。她起身,道:“中行无渡啊,你何时变得这般文绉绉?”
中行无渡依旧笑着,慢慢走向她,“也许,是我们的玉面先生虞先生教的好。”言罢,他已站在了虞砚身前,他很想牵住她的手,但却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哦?只是‘也许’教得好么?”虞砚嗔笑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蹁跹清雪,行若流萤。砚儿,你的天资实在令人羡艳。”
从未有人指点过虞砚修炼,她的肉身更无法力可言。但她却依旧只用极短的时间就初步领悟了神行术,甚至在某些方面上造诣早已不亚于他!神行术是那老东西最早教他的法术之一,但他却始终不能悟出些什么,老东西将他驱逐下山,那时老东西曾言:“何时小成,何时上山。”那时的他灵觉远不及如今,再加上视感被封,行走都是困难,修炼这等身法之技,无异于登天。那天在山下,他又见到了茶馆里的说书童,她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像山上的溪水,很好看。在石龙之下,她仅仅念了几遍法诀,竟无师自通,一瞬间移步数十米之外!从那时起,中行无渡就知道她是一个为修道而生之人,他多次提出教她修行,她总是一口否决,她的理由是,怜青茶馆的掌柜待她如亲生,大恩需报。
“发什么呆呢?”虞砚出现在他身后,指尖点了点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