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无渡摇摆着身体,他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天地四方了,眼中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混沌,混沌中泛着无数的星光,简直眼花缭乱。
恍惚中,他在一片混沌里瞥见了硕大的鬼王藤,那些血色的藤蔓上长满了怖人的眼睛,那些眼睛中的瞳仁里一张张血盆大口喘着粗气,蠢蠢欲动。
最为粗大,血色最为浓郁的那株鬼王藤之巅,坐着一名女子,女子的模样,亦然是虞砚。
她勾动着宛若天玉一般的手指,嘴角满是戏谑,嘲弄的声音似从天外降临:“中行无渡,还未登山,你已是这般窘迫了么?你怎么这般无能,困于区区的蝼蚁之境数年亦难结丹也就罢了,眼下连这小小一座山也跨不过了么?”
“你还真是——不出所料的无能啊。”
“哈哈哈哈,回去吧,永生永世地困于蝼蚁之境!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不知天地为何物,哈哈哈哈,妄图结丹?做梦!”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如今的天下已经不需要姓‘中行’的人了!”
“就此沉湎,岂不快哉!”
听了这番话,中行无渡不仅未动摇半分,心志倒是更加笃定。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嘲笑道:“是吗?真正无能的不是你吗?怕你那一通屁话难以让我心溃,于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来说那些陈词滥调,从始至终畏首畏尾,还要顶着别人的脸说话之人,竟然有脸说他人无能!笑话,世之最无能,遮掩也!”
“怎么,你是怕小爷我看见你那张臭脸,把去年吃的饭吐出来了么?这么关心小爷的胃啊?啧啧啧,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脸,不,换句话说,你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是一丝极小的心念被无限放大了而已,这里是小爷的心境,只要小爷想,你的存在与否,不过弹指一挥便可决定。”
到了现在,他的心逐渐开始清明起来,既然这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形成的世界,没有办法改变客观的存在,改变自己的想法便是了!
一念动,万物生。
一念熄,天地烬。
所以,鬼王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心中的恐惧与逃避,你越是怕它,越是逃避,在你的心中,它便越发强大。
你在逃避之后想要另辟蹊径,一念之间,鸢儿出现了,她将带你去找那条“蹊径”,但那终究是无归路,“幼婴心血”灭藤,说不定后面还有“人头钥匙”、“手脚楼梯”、“人皮地图”之类的……总之心念动,各种发疯的事物便会蜂拥而至,只要你还想登山,你的心念便不会停下,可心念不停,你将真正陷入无限循环。
需要一个微妙的平衡,平衡真实与虚幻,平衡心念与实际。
已经被具象化的心念不会因为后面的想法改变而改变,因为无论以后的你作何感想,曾经的你始终都是存在的。
所以他没有办法一念之间让那些鬼王藤消失,动了念头,就要付出代价。
故,一切都该停在“鸢儿”这里了。
夜长梦多,只会越陷越深。
“公子!公子?”鸢儿的声音重新灌入中行无渡的耳中,他定了定神,站稳了身形,扫视了一圈四周,最后眼神重新回到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面前,打量着她的每一寸“存在”,不放过她眸光的一丝一毫动荡。
眼前之人过于真实了,她的担忧,她的蹙眉,她的言语动作,简直宛若真人。
收回眸光,中行无渡故作虚弱,他假意瘫倒在鸢儿怀中,嘴里念叨着:“鸢儿姑娘,快带我去见见你师傅吧!”
“公子,慢些,往这边走。”
鸢儿见中行无渡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面色中的担忧又深沉了几分,她颤颤着扶起中行无渡,半步半步地朝坊内走去。
哦?竟然装得如此有模有样?还是说“她”真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可……一个因“另辟蹊径”心念而生的存在,会有感情吗?
中行无渡在鸢儿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一条霉迹斑驳的小巷,巷子的尽头处,有一扇十分古老的木门,门上满是裂缝,中行无渡毫不怀疑一阵微风都可以将其吹散。
鸢儿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板,毕恭毕敬地道:“师父,有人想见见您。”
门内很快传出飘渺的女子声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