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梦里,妈妈也还是妈妈。只要听到妈妈的声音,江如鸣就会立即破防失控。
“大宝?这是怎么了呀?”
妈妈的声音掺杂着电流的质感,听上去温柔沙哑。
江如鸣哽咽着嗷嗷哭,却并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具体遇到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妈妈我好累”。好像这样对妈妈说了,就会感觉不那么累了一样。
但这样强爆发性的情绪只维持了几秒就逐渐消退了。成年人就是这样,她可以有几秒钟发泄情绪的时间,但几秒钟过后,她还要面对自己的责任和生活。
江如鸣抹了抹眼泪,跟妈妈委屈地聊了两句,就道:“妈妈,等下再打回去好好跟你说哦,现在我还有别的事。”
她挂了电话,靠在冰箱边,先是发了一下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冰凉的地瓷砖上,又硬又冰。
她赶紧站起来,拿了雪糕和毛巾,一瘸一拐地走回沙发边,刚要继续跟李闻疏说话,就愕然地发现,电脑上的视频早已经被李闻疏自己挂断了。
微信上是李闻疏刚才发来的消息:“……不舒服吗?”
“不舒服可以跟我说,不用硬撑。我不是周扒皮,你大可以跟我讲实话。”
“今晚好好休息。”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良久,才问道:“老师,那……我的论文?”
李闻疏很快回复了两个字:“再说。”
“哭泣的时候,你的心理状态已经完全褪回到了儿童时期。我并不赞同使用童工,所以等你变回了成年人之后,再来找我改论文。”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头忽然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是压在肩头的任务暂时消散的轻松,还是看见老师这句话的动容。
“嗯,谢谢老师。”
李闻疏:“不必谢我,这跟我没有关系。我督促你完成任务,这是我作为老师的责任和义务,而你是否完成任务,取决于你自己。你当然有权利决定你自己生活中的一切选择,就算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就算你今天只是单纯不想写论文,我不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吗?我难道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吗?”
“不会,把我当个屁就行。”
“我不对你的人生负责,所以我的所有言论都只是建议。只有你自己才才对你自己负责,你自己才能安排好你的生活。下次就算你跟我说‘滚,老娘不想写’,我其实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明白吗?”
江如鸣直接破涕为笑。
李闻疏这个人,既严格又不严格。对待学术问题,他往往对学生苛求至极,就算指导的时候被他骂哭了,他也只会冷静地对你说“我不会管你哭不哭,我会继续往下说。如果你因为哭这种情绪问题错过了我说的内容,那我不会重复第二遍,你自己调节”。
但一旦涉及到其他问题,他就宽松得不像是一个教授。他不在乎学生的任何尊称和敬语,你跟他说话要是绕着圈子吹捧他的话,他会直接冷笑着用很犀利的语言刺破你的牛皮,“少废话,有事直说”;相反,你要是跟他说话非常直接,不带任何客套,上去就是“老师我找你有……事”,人物事件目的一目了然,他反而会很喜欢跟你交流,他评价这类学生为“会说人话的学生”。
特别是跟他交流的时候,能够表现得轻松自在甚至还可以讽刺调侃他的学生,他非常喜欢。他不觉得被学生讽刺调侃丢脸,他反而觉得敢于质疑老师是一个未来的优秀学者应该有的态度和傲气。
简而言之,他是个怪教授,跟他恭敬顺从的学生,他会很恨铁不成钢,句句带讽刺;反而敢于跟他争辩聊天开玩笑的学生,他会把你当朋友。
也正因如此,他总是能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譬如没有哪个教授会对自己的学生说“把我当个屁就行”,但是李闻疏就会这么说,而且江如鸣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在看完他的所有消息后,她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最开始上他的课的时候,江如鸣就曾在心里评价过,这个教授似乎各方面都不一般。现在,她的评价仍然如此,他有时会口出狂言,但奇怪的是这并不会让人对他的尊敬减少一分,反而会增加。
她回复道:“好的,知道了。”
但是即便她不用现在改论文,梦境也没有立即结束。
她仰头躺在沙发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滚烫的。
手机又响了一下。江如鸣以为是李闻疏又给她发了什么,结果打开一看,不是李闻疏,是……“前夫哥”。
陆天明。
“[文件]”
“好了,还要别的吗?”
江如鸣这才想起来这个“前夫哥”就是陆天明。可是……江如鸣把新的雪糕毛巾卷贴在额头上,昏昏沉沉地想:陆天明在这个梦里是她的前男友吗?
她的梦越来越丰富了,连前男友都出现了。
江如鸣没力气回复陆天明,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一秒,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一睁眼,眼前的吊灯亮得晃眼,耳边的走针声“嘀嘀嗒嗒”。
江如鸣的脑袋仍然昏沉。
她独自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才坐起来先用手机跟李闻疏请了个假,然后才下床一边烧热水一边给妈妈打电话聊天。
就在她站在冰箱边等热水晾凉一点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对妈妈道:“等一下哦,有人找我。”
她划开屏幕,发现新消息来自陆天明。
前夫哥:“你病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