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宫外的勋贵朝臣最怕的是清都狱,那宫内的宫人和内侍最怕就是掖庭局。
掖庭局幽深恐怖加之在掖庭局里做事者的皆是阴毒小人惯用在施刑时耍手段可以做到不露丝毫破绽地在刑上加刑,导致里面的酷刑比之清都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书庸一直以为只有自己送别人来这里的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进掖庭局的有一天。
虽然高纬经常会在生气时,威胁着说要将他送到掖庭局。
但赵书庸毕竟在她身边待了近二十年,高纬又是重感情之人,所以往往是气消了便过去了从来没有真的命人押着赵书庸去掖庭局。
但斛律雨她们不是高纬,对于装模作样的赵书庸她们可没有高纬这么好说话,也不会轻易心软。
被关在昏暗的地牢里,赵书庸分不清白昼黑夜,更加无法判断时辰。
斛律雨等人显然是想用这种办法攻破赵书庸的心理防线逼他说实话。
地牢里的看守宦官看出了主子们的心意擅自给赵书庸加了刑。
他们故意在赵书庸昏昏欲睡时,突然用鞭子抽打牢门吓醒赵书庸。
如此一来,既不会对赵书庸的肉体造成实际伤害又能让他饱受煎熬。
事实上,他们做得确实很成功。
短短时间内赵书庸已经被弄得疲惫不堪。
这些宦官们自作聪明地打算着若是赵书庸说出了主子们想要的答案他们也好凭此讨赏。
但主子们可也不是傻子,一看见满脸疲倦的赵书庸,穆宁雪当即转头叱问:“你们敢对中侍中私自用刑?!”
看守宦官吓得连忙跪下请罪,冯小怜冷漠地看向他们,挥手命令身后的内侍拖走这些看守宦官。
冯小怜问道:“赵书庸,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吗?”
赵书庸微微抬起头,望向冯小怜的同时,又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穆宁雪,
穆宁雪挑了挑眉,端起茶盏细细品饮,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赵书庸心下了然,随即说道:“娘娘!奴才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奴才不敢欺瞒两位娘娘!”
冯小怜面色骤冷:“赵书庸,你可知道今日为何是我二人来问你吗?”
“奴才。。。不知。”“你的义子很孝顺,担心你会出事,就求太子殿下帮忙救你。刚巧当时二皇子也在东宫,便也去求了右皇后。”
冯小怜的声音如同她的面色一样冷:“你也是知道的,二皇子素来沉稳少言。这次却当着两位皇后说了阿赵善,家家为何无故关他?这种话,两位皇后自是大怒,想来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看你了。”
赵书庸是高纬最亲近的宦官,与高纬的子嗣们关系也很亲厚,故而这些皇子公主都直呼他为“阿赵。”
既说赵书庸是无故被关,那岂不是认为斛律雨等人任意妄为。
年幼的孩子们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的确让母亲们的心里更增怒意。
被重新关起来的赵书庸在浓重倦意的侵扰下,慢慢地陷入了梦境,可由于对义子和未来的担忧,让他在梦境中依然饱受折磨。
“赵书庸!赵书庸!”赵书庸是被一阵刻意压低的喊声叫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清了来人是谁后,赵书庸的眼眶里情不自禁涌出泪水。
他的胳膊越过黑铁栏杆,紧紧抱住来人的右腿,哭嚎道:“爷!奴才终于又看到您了!”
高纬虽然心中深感无奈,但又想不出宽慰他的话,只能任由他抱腿哭嚎。
赵书庸与高纬年龄相仿,高纬被赵书庸近身伺候了近二十年,在生活习惯方面,她对赵书庸很是信赖。
没了赵书庸,高纬的日子过得非常别扭,而小瑞炘也想知道赵书庸到底怎么回事,日日缠着高纬,要她找回阿赵,弄得高纬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
赵书庸才被抓进掖庭局四日,高纬已经把整个寝宫的内侍宫人都训斥个遍。
赵书庸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掖庭局里的自己日子不好过,而掖庭局外的很多人也过得很不愉快。
“行了,赵书庸!别哭得没完没了的!”看赵书庸一副要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高纬耐心瞬时告罄,低声斥道。
赵书庸立马挺直腰背,用衣袖拭净眼泪,又听高纬问道:“皇后她们问你什么了?”
赵书庸低声细细说了被询问的内容,最后补充道:“但奴才什么都没说!”
高纬点点头,弯腰想要拍拍赵书庸的肩膀,余光却蓦地瞥到一片衣摆。
示意赵书庸噤声,与此同时身子悄无声息地往衣摆处靠去。
高纬眼神一厉,一只手如闪电般地伸手抓住那个人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拔出蹀躞带上的匕首。
在看清了那个人的相貌后,高纬大为震惊,放下了匕首,低声逼问:“高紫凝,你是怎么进来的?!”
为了不被斛律雨等人发现,高纬特意找了个借口调走了地牢的所有看守,还派人在外面看着。
没曾想,居然还能让穿了宦官服饰的高紫凝溜进来。
高紫凝瞄了一眼被挂回去的匕首,眉头一皱,大力推开高纬,转身向外跑去。
高纬被推得往后退了数步,短暂一愣后,高纬拔腿去追高紫凝。
赵书庸眼睁睁看着两人逐渐消失在他眼前,只能无奈又尴尬地说:“爷,我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守在地牢外的内侍一看到一个小宦官模样的人,便想去抓住她。
跟在高紫凝身后的高纬赶忙大声命令他们退下,高紫凝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向前跑。
高纬见状,差点气晕,更加下定决心要抓住高紫凝。
宣明殿
“娘娘,派去的内侍刚才来禀报,陛下的确去掖庭局地牢了。”粉衫女官对胡曦岚低声禀报道。
胡曦岚手中牙笔不停,不以为意道:“陛下待了多久?”
女官回答道:“不过两刻。但奇怪的是,陛下是追着一个小宦官出来的。派去的内侍猜测,他们可能是去蓬莱池方向。”
胡曦岚放下牙笔,又问道:“可看清那宦官的长相?”
见女官摇头,她略略思索后问道:“华阳观可有什么动静?”
女官细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并无异样,豫章殿下如前几日一般,黄昏时分起,就一直待在卧房诵经。”
看胡曦岚沉默不语,女官犹豫地问:“需要派人继续跟着陛下吗?”
胡曦岚抬起眼睑,长长地叹息一声:“不用了,这里面牵扯的人够多了,本宫无意纠缠。”
胡曦岚对女官嘱咐道:“吩咐下去,之后不论邺宫发生什么事,宣明殿任何人都不允许参与其中。”
女官不解其意,但也只能应声称是。
“高紫凝!”确认了蓬莱池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高纬才出声呼喊高紫凝。
高紫凝原想继续置若罔闻,结果被高纬拉住腰带,硬生生拽了回去。
“你真想试试我近来的脾气有多差吗?!”高纬异常恼怒地掐着高紫凝的胳膊。
高紫凝的眉头因为疼痛而蹙起,嘴角露出冷笑:“陛下既然想要我回答,那可否先回答我的问题?”
意识到用力过大,高纬松开了手,问道:“你想问什么?”
“那晚和赵书庸一起去华阳观的是不是你?”高紫凝的眼神清明得像水,柔柔地流进高纬的心。
高纬无声与她对视,然后垂下眼睑:“是我。”
高紫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我就知道,能让赵书庸这么死撑的,只有你了。”
高纬牵住她的手,说道:“我已经说了答案,现在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