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和呛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上辈子,林尽染学习游泳时,虽然有教练有救生圈,但也是在不可避免地狠狠地呛了几口水后,才终于学会游泳。呛水的滋味,很不好受,耳朵鼻子嘴巴全都进了水,胸腔像爆炸一样疼。
而溺水,很平静。没有憋闷、没有呛水、没有挣扎,她还能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吐出纯白的泡泡。
那时候,生死一瞬,她却只想着:吐泡泡不就是呛水了吗?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
然后腰上一紧,一双长臂附过来,拉她出水面。
她现在甘愿一死,反而解脱。若是被救上去,谋害公主不知又是什么罪名,要受哪些折磨!
她便使劲挣扎了一下,奈何对方臂力惊人,她也只是挣扎了下,依旧被带着往回游。
无奈之下,对着那人的胳膊便咬了下去,只听他闷哼一声,速度依然不减。
可那湖水却趁此机会汹涌地涌进嘴巴里,耳朵里,身体里。
疼痛,炸裂般的疼痛,像火烧般的疼痛,直痛得她失去意识。
恍恍惚惚,她看见自己披着美猴王的战袍去抢吉安县主的婚服,却被穿着袈裟的沈顾行拦住,他大义凛然道:“你这猴头,竟敢化成爱徒悟空,迷惑于我!贫僧钢铁直男,怎会喜欢你这只母猴子!”说着便默念紧箍咒,那紧箍咒化作钢鞭,一下一下抽在江风的心口上。
真疼啊!
江风只得一边躲一边求饶:“圣僧饶命!断背有理!”
沈顾行版唐僧却并不听,紧箍咒只越念越急。吉安县主也凑上来,对着江风的耳朵吹气如兰:“就凭你,也配和我长成一样!”
说着,寒光一闪,拿起匕首就在江风的脸上划了起来!
那刀子好像刮到了骨头上,江风疼得在地上打滚,一个翻身,却掉下无底悬崖。
身体不停下坠,但好似只有躯体在下坠,五脏六腑却是往上升的,两重压迫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呕吐。
终于重重地摔在地上,却是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庙,她衣衫褴褛,冷得哆哆嗦嗦。李隆业搂着一个极好看的女人,好像是褚颜,但又不像,那女人水蛇一样趴在李隆业的耳朵边说:“王爷,这个贱婢坏的狠,她不止谋害公主,还不把玉玺给你,我们何不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李隆业只是凶狠又憎恶地看着她,不置可否。那女人见了,当真叫来一群太监,扒光了她的衣服,赤条条地扔在雪地里。
江风这才害怕起来,她一边大哭一边喊:“王爷救我!”
却一下把自己喊醒了,只见罗帐低垂,烛火摇曳。
李隆业坐在床边,眼底猩红。
她一时不知是梦是醒,但究竟是疼怕了,不想再遭那份罪,便祈求道:“别丢下我……我不是……不给你御玺……我……”
每说一个字,都似有一把刀片在喉咙上割一下,声音也是极难听的。
李隆业却无比温柔:“不怪你……”
果然还是梦境,他怎么会不怪她呢!怪她选择沈顾行践踏了他的真心,怪她要把御玺献给李隆基而不给他,怪她不愿褚颜以江家女的身份嫁入王府……
梦里不怪她,也是好的。
她又忍着疼痛说:“我全身疼,脸更疼,你别把我丢在妓院里。”
李隆业脸色更难看,江风只以为他又生气了,又急着辩解:“我真知错了!我不要沈顾行,御玺也给你,褚颜想做江家女儿,我再也不拦着了…咳咳咳。”
江风的话说得焦急又激动,到后来便咳起来,她只觉得嘴中腥甜,随手一抹,竟咳出血来。
李隆业按着她的胳膊,说:“我都知道。我保护你。别怕。”
江风一颗心落了地,牙齿打折颤,说:“我好冷……”
李隆业脱了外衣,侧身挨着她躺下,精壮的身躯将她围在怀中。
像火炉一样滚烫。
江风又沉沉睡去。
林尽染曾经做过两个选择题。
第一道是中学时,在一本青春期杂志上看到:走在马路上,你选择被轿车撞还是被卡车撞?
身边的同学下意识地认为撞轿车后果的严重性远低于卡车,纷纷选轿车,只有她两个都没选。她清楚地知道,若撞上,两个车都是粉身碎骨。
所以,当沈顾行和李隆业两个人摆在她跟前时,她做了和上辈子一样的选择题。他们危险系数都很高,哪个都不是最佳选项。
第二个选择题似乎是一篇心灵鸡汤:你没有钱的时候,一个人给你10块钱,另一个给你100元。但是给你10元的是因为他口袋只有10元,而给你100元的他口袋有却有1000元。
林尽染按照给定条件,选择了10元的那个人。
所以,江风选择了沈顾行,因为相比李隆业,她似乎可以更加100%地拥有他。
事实却是,当你看不清一个人时,讨论10元还是100元毫无意义。
毒鸡汤害人不浅!
此时,那个给她100元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喂给她,仍是一滴不许撒。
江风哪敢嫌亏苦,就是毒药她也得做出甘之如饴的表情来。
李隆业问:“苦吗?”
江风想,难道是自己没藏好表情?便挤出个微笑,回道:“不苦。”
李隆业记得丘山上,她怕苦不肯好好吃药,各种耍赖哭鼻子,便不由得皱了眉头。江风心里一惊,赶紧补充道:“是有一点苦,不过没关系,我能……”
李隆业似是更生气了,将碗狠狠地放在托盘上,黑着脸出去了。
江风一阵心惊,实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得茫然地看着悠然。
悠然叹了气,拿过碗,继续喂药。
真苦啊!
她说:“我一口气喝了吧。”
悠然想了想,便将药碗放在她唇边,江风“咕咚咕咚”几口喝个干净,悠然又赶紧递水漱口。
江风在湖里折腾时诱发了右肩的旧伤,现在右臂已完全不能动了。左手也被成安踩伤,此时用纱布缠着,不知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