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这天,西南柳氏公司召开返岗工作会议。
会议波澜不惊,议程与去年没啥两样,不外乎就是肯定去年业绩,提出今年目标任务。
坐在主席台中间主持会议的董事长兼CEO柳月茹神情恬淡,望向众人的目光略显冷清。
三位副总就各自分管领域工作作出详细安排,说话皆轻言细语,倒是销售总监罗旭在安排销售工作时,声音洪亮,慷慨激昂,震得话筒嗡嗡作响。
坐在台上邻座的销售二部部长白洁自顾自抚弄自己手指甲,估计昨日才去美甲了,兴奋劲头尚未过去。
销售一部部长肖胖子则像一尊不笑的弥勒佛,双手揉搓着比怀孕五六个月还大的肚子,顺时针三圈,逆时针右三圈,一直没有停息,约莫是新春佳节吃得太多太好,自己都觉得胖得过意不去了,所以随时保持锻炼。
销售三部部长陆春梅正襟危坐,埋头看着材料,长发漆黑如瀑,半遮半掩住了俏脸,透出一种空谷幽兰的韵味。
于是乎,台上就座七位领导,四女三男,给人阴盛阳衰的感觉。
这时,我收敛视线,低头瞧向桌上手机,有一则信息,“祝贺。如月。”
这位董事长亲妹,不管高层会议,还是职工会议,从不见她参加。
我曾专为此事问过她,柳如月只是嘿嘿作笑,神秘兮兮的。
我关了手机屏幕,抬头望向台上。
董事长柳月茹正好望来,与我目光相遇,继而微微一笑,温润如玉。
那瞬,我有一种恍然错觉,此时姐姐柳月茹和妹妹柳如月似乎是一个人。
不过,我很快打消此念,只当她们父亲的遗传基因着实强大。
在最后讲话之前,董事长柳月茹宣读公司任命文件,“乔不群就任公司销售部副总监”。
会场上,掌声如潮起。
我顿时满脸通红,缓缓起身,双手拱拳,朝四周拜谢。
坐下后,我待心情逐渐平复之后,方才抬头望向台上,认真聆听董事长总结陈词,思绪漫漫。
出任销售副总监,证明了我本人工作能力,却不代表乔不群从此青云直上,实打实跻身进入西南柳氏公司核心管理层,顶多算作迈上了更高更宽阔的一级舞台,当然,假以时日,问鼎销售总监也不是不无可能。
从现在开始,我曾经与原飞马公司签订的用工合同作废,只能另签协议,自然就不能不要每月底薪了,而是实行年薪制,年收入保底30万,与总监罗旭相差10万,仍然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暗自算账,若失去一个百分点的销售提成,每年收入反而减少不下50万元。
有些不划算,但却没办法,总不能西瓜芝麻都捡在自己手里,鱼和熊掌兼顾,便宜让我一个人占尽吧?
正想着,会议结束。
我随着人潮往外走,不停与人打招呼,说着感谢话语。
即将走向六楼,白洁从卫生间方向而来,笑意嫣然,声音娇滴,轻声嚷道:“哟哟喂,乔总监,老娘没看错人吧?当初我说你是个超级人才,如今果真就晋升于我之上,这速度,估计刘翔都比不过你呢!”
我当她是真心祝福,遂停住脚步,灿然相迎,作出一副羞涩样子,客气道:“兄弟不小心走了狗屎运而已!”
白洁走近身边,带来一阵刺鼻香风,呵呵笑道:“哟,不能这样说呀,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不过,被乔公子领导,老娘乐意,谁让你小子有才有义呢!以后,你在上,我在下,你可得手下留情,不可欺负姐姐哦。”
我话一脸正色,小声应道:“放心,亲爱的白姐,我欺你,但绝不负你。”
白洁捂嘴大笑,花枝乱颤。
我抬抬手,指了指楼梯间,示意这就回销售三部。
白洁撇撇嘴,似揶揄似羡慕连声说道:“晓得啦晓得啦,你得赶紧向陆美人告别,曾经朝夕相处的一对璧人,如今被董事会棒打鸳鸯,不得不分开,估计都得泪洒当场,抱头痛哭,说不定还搞次吻别仪式,也不是不可能,嘎?”
我低声笑骂一句,“嘎你妹!”
随后,我转身就走。
白洁在身后小声喊:“喂,乔副总监,今晚请你喝一杯祝贺酒,好不好啊?”
我边走边扬手,说要得,定好地点就给我发微信。
还莫说,我还真想马上见到陆春梅,只是不知如何告别,当然,吻别是不可能的。
在告别前,我还真有几件事得交给她马上处理。
之前,在董事长柳月茹亲自授意下,人事总监于今日上午完成了对王嫣的招录,已经安排去了万年场卖场。
目前,尚需紧急安排张爽、徐佳二人隐秘进入九眼桥、五块石卖场。
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是完成任务的关键之关键。
我没马上回办公室,而是折身去了人事总监办公室,专程拜访那个灭绝师太般冷酷的老女人。
公司人事部总监姓邹,名字忘记了,看上去已经四十好几岁了,很不好打交道。
相比上次定向招录张爽,邹总监今天的态度和蔼多了,咱俩三下五除二就达成了一致意向,我完全不知个中原因。
回到六楼,走到办公室门口,我顿时愣住了。
陆春梅泪眼婆娑,呆坐临窗办公桌边。
我骤然心疼,进屋后,顺手关上并反锁了房门。
陆春梅望着慢慢走近身边的我,将脑袋靠在我怀中,小声抽泣起来。
我抱着她后背,轻轻安抚。
女人哽咽道:“我不想……不想你走……可是……我又无能为力……呜呜……我该怎么办?”
我抬手捧着她脸,细细端详,轻声安慰,“伤心啥呢?我不还在公司么?不就搬了办公室而已么?”
女人瘪嘴,皱着柳叶眉,可怜巴巴地说:“我想天天看到你。”
我抿嘴笑了笑,说你每天都可以来找我汇报工作啊,正大光明,且理直气壮。
女人点点头,噘起红唇,如同一个受委屈的小女孩那般撒娇。
我俯下身,轻吻朱唇,感觉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