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2天,沙暴没来,别的客人也没来,倒是那只沙鹊,拖家带口时不时来“吹~”几声。几个大汉也没走,天天吃饱了睡醒了就听书,也不怎么商量行程,奇怪的很。肖二没有拿出前辈的架子来,反而像是成了甄铭的跟班,常抢着帮甄铭干一些肖掌柜安排的活儿,比原来勤快多了。起初,看甄铭干活笨手笨脚,甚至有些常识都不懂,于心不忍,不想难得与自己同龄的玩伴挨骂,更有点隐约不太想甄铭很快攒够了盘缠就离开的意思;后来便主动了很多,主要是缠着甄铭问故事的结尾却总是踩上下一个扣,同时也发现几个大汉要求多说几段时给的赏钱远比自己抢活儿能帮甄铭省的甲钱多的多,就息了那点模糊不清的心思。更让肖二恼怒也佩服的是,明明喂沙鹊的吃食都是自己给抠出来的,但沙鹊死活不吃自己手上的,转个手到了甄铭掌心,沙鹊就来吃的很欢,后来更是把老婆孩子一起喊来,两大一小三只脑袋同掌啄食。难道关城的戏子就比自己香?听过路客商说过关城里的人是偶尔能洗一次澡的,洗过以后挺长时间身上香喷喷的,特别是女人。但在那个女扮汉子装的女孩旁边没闻到过什么,倒是发现几个大汉比自己还臭,臭的尤其厉害,不禁怀疑是不是甄铭也女扮男装,晚上趁甄铭睡觉时还专门凑近闻了闻,直到甄铭进行了一次谁尿尿远的邀请比赛才打消了肖二的疑虑。
又是一个早晨,太阳冒出戈壁刚一小段儿,气温虽然开始上升但明显比沙暴前要冷了。“嘿嘿,虽然沙鹊不认咱,但咱尿的比你远!对了,昨晚故事到哪儿来着?”肖二一边用粪料烧锅灶水,一边回味着昨晚听来的情节,心底隐隐有点期盼,甄铭走了以后自己也能站在那里口若悬河,引来客官们的目光,得到属于自己的赏钱。这几个大汉,几天了都赖着不走,肯定就是被故事勾住了,天天晚上都给甄铭好多甲钱嚷着多说一段,甚至有一枚带金色图案的,不会是金甲吧?甄铭昨晚递给自己来着,可惜没接过来,就在他手心上看了看,没好意思上手摸,今晚怎么也得摸摸!
“隆嗡~”不知何时起,锅灶及石木桌台开始微微震颤,幅度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头顶开始有沙尘掉落,又起风了?肖二抬头看了看,又往兽皮堵死的窗口看了看,猛然瞪大了眼睛:“沙匪!”正要起身大喊的,却听背后传来了肖掌柜低沉的声音:“别喊!去跟甄铭待在一处,别动!”回过身,见肖掌柜已经从门边石木台子后坐了起来,一边吩咐他,一边正脸色阴沉的盯着几个大汉的方向;往昏暗的屋子中间看去,甄铭从自己的石木桌台后面坐了起来,除了一开始的衣服,外面还裹了件刚买的羊皮袄,目光也看到了肖二这里;另一处角落里几张石木台子后面,几个大汉也起了身,有的正从怀里往外摸刀,有的盯着掌柜的、肖二和甄铭的方向,年纪大的汉子则在拍醒女汉子。看这动作,不是前几天瞪眼的时候了,仿佛不想让女汉子醒来,竟然透着股温柔。。。和怜悯?
肖二扔下粪料,一手从旁边抄了根短短的烧火棍,另一手也摸进了怀里,快步走到了甄铭这边,跟他一起蹲在了台子后面。“噗呼~啪”,肖掌柜推开了兽皮门,朝着大汉们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之后转头看向门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猫腰走出去,站直身子的高度刚好把头探出地窟。往一个方向看去,约莫百米外有几十骑正慢慢悠悠往这边走,同样的大蹄马,不一样的装扮。肖掌柜眯眼看了几息,回头低声喊了句:“都别出声!”然后走台阶绕出了地窟,来到马棚不远的地方,站定迎着来人。待前来的人马又近了一些,肖掌柜拱手朝着最前面的人喊道:“黑爷多年不见!这是要去关城耍一回?进店歇歇脚吧?”来人勒马站定,等后面的人也都骑马围了上来,才在马上往前一探身,咧嘴一笑:“嘿嘿,老肖还记得我啊。也知道了我老黑的名号?”肖掌柜把拱手改为抄着手,向来人笑道:“早就如雷贯耳了。黑爷几年前进戈壁滩的时候就打咱这小店过,后来听说跟胡家有点误会,去了更西边了,这才没缘分拜访黑爷。今天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咱又续上交情啦,进店歇歇吧?”
“嘿嘿,知道咱老黑的名号怎么来的么?”
肖掌柜心想:心黑手黑爱嘿嘿呗,要不是没人知道你跟脚来历姓啥名啥,谁会叫你自吹的外号黑刀,戈壁滩上长得比你黑的耍刀人海了去了!但还是笑着恭维道:“都传黑爷刀功厉害,跟人比刀当面见血,把胸前麻衣一次一次染得都发黑了。要不然咱这黄秃秃的大戈壁上找个纯正的黑色儿还真不容易,也就黑爷胸前这片儿色儿正!”
“嘿嘿,开店的就是消息灵通啊,既然咱这点名号都传到这戈壁边上来了,看来确实是时候了啊。”说着还扭头朝旁边马上坐着的人问了一句:“嘿嘿,是吧?”旁边马上的人一直低着头,衣服脏乱但质地应该不错,头发散乱跟马匪们差不多,闻言抬起头朝他勉强笑了一下,看得出脸上有点血渍和乌青。黑刀扭回头继续朝肖掌柜说道:“还得谢谢老肖你当年的一水之恩啊,要不是你那碗沙汤子,我估计活不到往西跑。”肖掌柜刚想回几句,黑刀在马上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说:“嘿,还了你的恩情,不跟你玩虚的了。待会兄弟们办事,你别掺和,以后照样开你的店。对了,还有你养大的那个娃儿,看住了。我一命还你两命,老肖你赚大了。行了,进去把他们带出来吧,人交给我就没你事儿了。能把里面那女的跟其他人分开带出来就更好了,嘿嘿。”
“他们?那帮子人?“肖掌柜心里转了转,拱手笑道:”谢黑爷抬举!我店里除了肖二,还有一个刚救下的戏子,没别人啊?我让那戏子出来给兄弟们唱一段?“
“戏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老肖你睁眼说瞎话玩兄弟们呢?那马棚里的大蹄马不是胡家的么?“
“啊?胡家的马?哎呦,这怎么说的。几天前来了一帮人,看着说话那架势还有衣着还挺阔气,在我这吃了两顿住了一晚,结果没甲钱给,最后说是把马押给我抵账。我要大蹄马有啥用,而且也养不起呀,不要,非得给。最后他们把马扔下就往关城方向走着去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拦不住呀,还以为这几个人仗义呢。早知道这是胡家的马,打死我也不敢要啊?这不说不清了吗?黑爷你可得给我作证啊!话说黑爷已经跟胡家把误会了啦?还是黑爷有本事!“
“嘿嘿,走着往关城去了?他们走了几天了?“
“四天前傍晚来的,转天天亮吃了东西走的。”
黑刀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见他点了点头,又笑了:”嘿嘿,又是耍花枪的,那这女的可就又赏给兄弟们了啊。“说着继续朝着肖掌柜问:“嘿嘿,不要马,老肖你还是这么心善啊,见个人就做赔本买卖,你这店怎么开了这么多年的?”
“没了大蹄马,从这走到关城得小二十天吧?在这把马丢下,怕我们追不上吗!还真是个花把式。这样就不着急了,嘴边的肉!”说着,腿一扬跳下马,朝着肖掌柜走来:“嘿嘿,刚才说店里有个戏子?进去看看!”
“黑刀!”黑刀另一侧的人沉声喊了一句。
“嘿嘿,放心!又不差这一会儿,他们连马都扔了,能跑多远?我先进去看看,等会让那戏子出来给兄弟们唱一段啊!”黑刀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
“嗷~谢谢大哥!!”周围几十号马匪嗷嗷叫唤,都是戈壁深处讨生活的,一辈子能听几回戏?一边喊着,旁边马上下来一个马匪跟在黑刀身后,一起朝着小店走去,肖掌柜也转身跟在了后面,其他马匪则开始散漫的活动,包括提醒黑刀的那马匪都开始无聊的四处观察。
小店门前,走下台阶,黑刀猛的捂住了鼻子,“嘿,老肖,你这藏了多少马粪啊?”边说边要弯腰进门。肖掌柜一边高喊“肖二快给黑爷上碗水!”一边快走几步,手搭到了开着的兽皮门上,一拧,突然从兽皮门的兽皮层间抽出了一把弯刀,猫着腰回身一抹,跟在黑刀后面的马匪喉咙就喷了血。不管捂着喉咙发出“喝喝”声倒地的马匪,肖掌柜一步迈进门,刀就架在了还没完全直起腰的黑刀脖子上,低喝了一声:“都别动!别出声!”
黑刀刚进屋,还在努力适应那个让人想吐的味道,眼前漆黑一片,没反应过来呢就感觉右腮帮子下面一凉,然后耳边就听到了肖掌柜的威胁,瞬间直腰的动作就僵住了。等眼睛适应了屋子内的黑暗,发现周围围了四五个穿羊皮袄的汉子,刀都举到了半空,要不是肖掌柜那低沉的一嗓子,估计他这会儿已经成肉酱了。认清了形势,黑刀脑门上的汗唰就出来了,被脖子上的凉意提醒不敢开口喊叫,双膝却支撑不住微微颤抖,慢慢的跪了下来。
“肖二把门外这个拖进来,悄悄的,血用沙砾盖了,胡家的人留两个看住门口,其他人退后听我的安排!甄小子注意听一下他的声音,待会学着喊几声给外面的人,七八成像就行!”
几个大汉侧脸看了看那个上年纪的,见他点头,快速的收了刀,两个人来到兽皮门处望着外面,其他人都退到了上年纪的大汉旁边。肖掌柜刀搭在黑刀脖子上,向右侧横移了半步让出门口,同时示意最近的一个大汉把黑刀腰间的一柄短刀收了,肖二则快步冲出门去处理门外的尸体。
“慢慢往前爬,不要让咱的刀离开脖子!”
“小点声说,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有一点迟疑停顿,脑袋就掉了!”
“唉唉,肖爷放心!咱知道的肯定。。。”感受到刀刃又进了一点快要破皮了,黑刀只能把本打算说的开场白省了,直接开始竹筒倒豆子。
“古家突然反了胡家,拿下了胡家本家的绿洲,控制了鹰鸟信鸽,多数嫡系男丁已经被杀。我几年前在西边其实就是古家暗中保的,现在跟着古家在戈壁追杀逃出来的胡家人!”
“古家为什么反胡家?”肖掌柜声音很低,却问的又快又急。
“具体不清楚,听说胡家从南边鳞甲族拿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古家只要拿到手,哪怕三家五姓都得保古家,以后这片戈壁就都是古家的了,胡家在外的嫡系回来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