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与抚河交汇之处,岸边有些秋意的山坡上,一座新楼屹立。
楼阁高近二十丈,碧色琉璃为瓦,黄杨古木做柱,色彩华丽,瑰伟绝特,是如今极少见的雄楼。
此楼南北两侧各有高台,台座之下,还掘了俩瓢形湖,湖上建九曲风雨桥,别有雅致。
此时夜色渐起,宾客喧哗,楼中灯火通明。
李无于顶楼抚栏而立,外看江河奔涌,底瞧楼影映池,身受习习夜风,有说不出的通泰之感,他抬目远眺,不由伸了个懒腰赞叹一声。
一旁白娘子几位有些讶异,修行中人谁不是遍访高山大泽,见过不知多少绝景,此楼风光虽美,但应还不至于让这位仙人有如此感受。
李无却没心思同她们解释,毕竟今日风光将会流传千年,自己竟能亲临现场,如何不能感叹一番因缘际会了。
楼中文人官员穿行,三三俩俩凑在一堆低声交谈,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场中气氛闲散。
李无赏了会儿景,带着一行人寻了个边缘角落坐下,此地虽有些龙气萦绕,寻常道人小妖难以混入,但对他而言自然不是问题。
过了些许,旁边有人落桌,李无侧目一看,此人身形瘦削,衣袍杂乱,长得虽眉清目秀,脸上却挂着愁思,他又如何不愁呢?
王勃叹了口气,自行取过桌上酒樽倒酒入盏,仰头喝了個精光。
自己犯事也就罢了,偏偏连累父亲贬谪,还被贬到那素有‘南荒’之称的交趾地界,听说那里瘴气如虎,父亲年岁不小,岂能遭受这番折腾?
念及此处,王勃只觉心中烦闷,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正要喝下时听得旁边有人开口:
“兄台自斟自饮,不知何事心烦至此?”
王勃转头一看,只见到位此前不曾注意到的麻衫青年,容貌不俗,气度坦然,虽是奇怪对方为何亦独自坐在边缘,王勃仍未有轻视,拱手道:
“此前做了些错事,心中惆怅而已。”
“在下王子安,还未请教阁下台甫?”
李无哈哈一笑,举起酒盏示意,开口道:
“我不过一介草民,并无字号,若子安不嫌弃,称我声李兄就可。”
王勃出身太原王氏,以往也不可避免讲究些门第之见,但如今有了一番际遇,只觉得这些东西太过可笑,便欣然同李无对饮一杯。
放下杯盏,王勃只是点头致意,他此时并无几分谈兴,却又听得李无继续道:
“子安一夜渡过六百里赣江到了此楼,不可谓不玄妙。”
“既是乘快哉风而来,又何必困于以往?”
王勃一怔,他昨晚的确碰到位老者,说自己应来此地作下雄文,继而名流千古,然后便唤出江上清风将他裹来至此。
但他并未对旁人提起此事,只因他知晓自己此时没甚作文心思,还以为是那老修士看走了眼,但眼前这人又是如何晓得?
王勃见识不俗,心思一转便猜到李无方外之士的身份,顿时放松不少,毕竟同这些人打交道不需太多费心,自己又无心仙道,便开口:
“我素有才名,以往这些所谓雅会亦参与不少,依仗名声,走到何处都是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