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地下,盖住了萨德雷城满地的尘埃和碎石,又悄无声息地填满了露出黄褐色土壤的弹坑。好像是一条洁白的绷带,裹住了这座城市的伤痕。
“真没想到,”卡西娅娜跺掉靴子上的雪,把围巾和帽子挂在衣帽架上,“我出发的时候,京城那边才刚收到开战的消息。等我到了,战争就结束了。”
“停战当然是件好事,”莱特宁翻看着今天的报纸,“起码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心地住一段时间了。话说,你在那边的工作怎么办?是不是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不,不用我回去。”卡西娅娜笑着摇摇头,“我把工作交给别人了。反正我那个活也不难做,谁都能干。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打算在这里定居呢。”
“这里刚打过仗,环境不会太好的。我们也打算过几天搬出去,搬到萨德利亚东部。”
“那没事,”卡西娅娜坐在壁炉旁边,火光把她的面颊映得红彤彤的,“对了,你那个同伴,他去哪里了?”
“他去找城主论事了,”莱特宁说,“现在还没回来,看来谈得不是很顺利。”
……
“我不觉得你取得了胜利,即使外面的报纸都这么说。”阿诺维克背着手,侧身站在伦哲面前。他的手里握着一张报纸。
“但您最好记得,”伦哲抬起头,“您最早可是反对这个计划的。”
“我现在仍然反对,”阿诺维克说,“这座城市的灵魂都被你毁了。原本的大广场现在只有弹坑,萨德雷男爵的雕像也被炸毁了,你管这叫胜利?”
“依我来看,”伦哲不紧不慢地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金钱或者城池,甚至不是荣誉。若是拼死抵抗,萨德雷城还是会被摧毁,我们的人民却要遭殃;若是投降,萨德雷城虽然不会被破坏,我们却永远失去了它。无论怎样,我的方案都是最好的。”
“我只能说,”阿诺维克捂着脸摇摇头,“你的方案可能在保存领土方面是最好的,但是这不影响我反对你。”
“维克,”伦哲说,“我知道你是索拉尔骑士团的成员,你们一直都受这样观念的影响,不能接受那些所谓不符合骑士准则的东西。但你要知道,在爱情和战争中,所有的诡计都是合乎道义的。”
“我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些骑士的教条,”阿诺维克转过身去,“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做的事就是不符合道义。如果你了解历史,你就会知道,魔物和人类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就是人类不讲道义,毁了自己文明中最重要的东西:契约。你管这叫文明吗?”
“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说,你可能有点能力,但是不讲道义,我看不起你。”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伦哲突然不耐烦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不讲道义吗?现在请你出去,我想我不需要叫警卫。”
“你真的以为,我会跟你讲道义?”阿诺维克的语气变得更加刻薄,“你的做法无疑是在告诉人们,这座城市的文化可供随意破坏,只要是为了生存。我还是那句话,你管这叫文明吗?”
“请你出去!”伦哲厉声道,“慢走不送!”
……
本来应该被运走的碎石渣,因为大雪又不得不堆在广场上,盖了一层雪。之后,不知道哪个聪明人想出了主意,把这些渣滓填进满地的弹坑里面,盖住了裸露的土壤,暂时铺平了道路。只是碎石填满了的坑洞上雪化得快,雪停后,整个广场就变得好像一块充满孔洞的白色奶酪。
莱特宁挥舞着铁铲,卖力地铲着门前的积雪。阿诺维克也在铲雪,却并没有那么专注,反而把注意力放在过往的行人身上。
“大哥,”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那是停在他身边的一辆马车上的乘客的声音,“我还是建议你赶紧搬出去,往东走,越远越好。这个地方感觉要打仗。”
“不必慌张,”车外一人说,“伦哲城主英明神武,以少胜多那是很容易的。再说,那场战役魔物死伤惨重,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元气的。”
“那个伦哲,”车上的人继续说,“我总感觉他就是一个赌徒,而他的筹码就是整个萨德利亚。只不过他运气好,前几局都让他赢了。万一哪天他输了,我们可就惨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悲观,”马车外面的人说,“你也不想想,边境和平都这么多年了,这只能算是个小冲突。再说帝国这么强盛,没有什么势力敢贸然进攻萨德雷城的。退一万步讲,就是真爆发战争了,我们也再跑来得及。反正不用我们上战场,何必担心呢?”
“算了,大哥你要是不愿意离开就留在这里吧。这里毕竟是萨德利亚的首府,多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