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应聘的那家俱乐部周二开始培训，一直到周六，共五天。反正牛总已经说了，这周不用去一附院了，那干脆就哪儿都不去了，一心一意去参加培训。其实那几家医院一个周不去，也不会有啥，下周再去也没事。

李越习惯了早出门，因为不堵车。他8点半就赶到了君谊广场北塔，在一楼大厅，碰到某个知名咖啡厂家的促销人员在发免费的袋装咖啡，他拿了一袋，坐电梯上了32楼。其实他平时很少喝咖啡，连茶也很少喝，他那时候最爱喝的还是白开水。

李越也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就是觉得听听肯定有好处，至少算是一种生活、工作理念的更新，总之可以长长见识就好。

人稀稀拉拉地到齐了，先由一个小姑娘点名，被念到名字的人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签字，小姑娘说这会计入考勤，以后每天都有，上下午各一次。到场签名听课的，一共有22个人，李越看了一下，8个男的，14个女的。

首先来讲课的，是那个男面试官。依然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着一条蓝色带白条纹的领带，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老师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他姓张，让大家叫他张老师就可以了。

张老师曾经是GD省射击队的运动员，最好的成绩是拿过全国第六名。退役之后在师范学院读完了大学，但没有接受组织安排去体育局上班或去学校教学，而是选择了自己创业，在天河体育场附近的一条街上租了个不大的店面，开了个服装店，卖衣服。

那个年代还经常把经商叫做“下海”，呛水的人挺多，但发家致富的人也很多。全国各地比较多的商业集中区就是“服装批发市场”，几乎每个城市都有，而且那时候服装的主要来源都是南方。

而南方，主要也是指广州。李越遇到过好几个卖服装的老板，都是自己到广州进货，通过铁路货运发回去，然后在当地的批发市场批发给个体商贩，也在自己开的服装店里出售。

那时候价格也不透明，最赚钱的衣服还不是名牌，而是比较新的款式，只要是当地稀缺的，基本上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曾经有个老板把一套西装挂在店里，三个月都没卖出去，本打算自己穿或送人算了，一个朋友把价格从60元标成了600元，结果几天后被人400元买走了。

广州当地服装的来源主要有三个：外国来的服装，还包括相当多的旧服装；香港和台湾的新服装；当地服装加工厂生产的当地货。

张老师的服装店卖的全部是从香港进来的新式服装，由于当运动员的时候经常出去参加比赛，他的见识比较广，香港也常去，他选择的衣服很能符合年轻人的审美观，尤其是女孩子应季服装，更是新潮、时尚，而且做工精良，所以很受欢迎，生意就慢慢红火起来了。

他的店铺所在的那条街，有好几家这样的店铺，送货、进货和卖衣服的人多了，有时候难免会发生堵车的情况。

那个年代的广州还没有修建高架桥，地铁也还在施工当中，加上人多车多，成为当时全国最堵车的城市，每当遇到红灯的时候，从过街天桥看下去，是一片红色的车尾灯。

而且那个时候广州的出租车是滚动跳字的，而且堵车时也会继续跑字，所以遇到堵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并不着急，但打车的人看着跳动的数字，真的会很心急。

借来的钱还没还上，张老师的店铺就倒闭了，背着一屁股债的他决定先缓一下，因为再次创业借不到钱，只好先去了一家网球俱乐部打工。

那是一家建在市区繁华地段两栋高楼连廊里的网球练习场，老板的思路很出奇，学着香港赛马会搞了个封闭式会员制。他声称市中心繁华地段的稀缺资源，只提供给高端客户，会员人数限制在300人，每人每年1万2千港币。会员卡仅限本人使用，不能转借，但可以转让。

可惜的是，老板的奇招并没有见效，因为那个场地确实有点小，在两栋楼的中间，四个练习场，顶多可以允许16个人同时打球，别说300人，就是50个人以后恐怕也要排队。

宣传已经轰轰烈烈地做出去了，收也收不回来了，老板只好这么硬挺着。没想到，张老师陪他熬了半年之后，突然迎来了转机，老板的那个奇谋最终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张老师加入俱乐部以后，接受了两天的网球知识培训，这对射击运动员出身的他来说很容易。然后就是关于封闭式会员制俱乐部的相关知识培训，这个他不懂，学得很认真，但也没觉得有多么好，因为香港赛马会的会员资格确实已经很贵，贵得离谱了，但现在这个建在楼顶上的网球俱乐部没法跟人家比的嘛！

反正自己也没事干，拿着一点底薪吃饭，然后上街发传单、扫楼陌生拜访、按着电话簿挨着打电话，这些招数他都试过了，每一项都很难做，好在每一项也能卖出一两张卡。所以他打算就这么陪老板熬着，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这期间他也跟了一位以前认识的老板去学炒股，其实他自己一直没入市，因为他没钱。但这并不影响他学习的热情，没事的时候就跟在老板后边拎包、递水、点烟、开门，有时候也跟着去大户室体验一下，大多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默默地陪在老板身边。老板有时候会请他一起吃饭、喝茶，有空的时候才会给他讲一点自己炒股的心得。

日子就这样单调地重复着，就像某个演员说的那样：日子总要一天一天地过。而人生的大多数时候确实就是单调地重复，偶尔才会有一些波澜。

张老师的上一个波澜刚过去不久，他破产了。而他的下一个波澜在半年后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半年之后的某天，师父突然跟他说股市要跌了，自己要赶紧跑。然后就抛掉了手里几乎所有的股票，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出现了狂跌。张老师不由得佩服师父的英明果决。但师父也有些发愁：对于投资人来说，现金躺在银行里就是浪费，得找到下一个投资对象才行。

一天喝茶的时候，两个人又在闲聊。师父突然看着张老师问：“你那个俱乐部是怎么回事来着？”原来，平时闲聊时师父虽然也问过张老师的事儿，所以有些印象，但时间久了又有些淡忘了。

听师父问起，张老师就把俱乐部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师父问张老师会员卡卖了多少、有没有人来？张老师回答，会员卡总共也就卖了不太到100张，大多数是附近上班的老板和高级职员，已经有人来了，中午、晚上和周末都有，需要电话提前预约。

“太好了！”师父突然一拍大腿，“就这个了！”他指着张老师说：“我要200张卡，你马上帮我联系！”

张老师一下子愣在那里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给老板打电话。接下来的几天，他进入了一种忙忙碌碌、又迷迷糊糊的状态，按他自己的描述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