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严厉的看着金卯:“他何时把妃印给你的?”
金卯神色仓惶的捏着膝盖,没则声。
秦老眯了眯眼。
正月间,他应国子监邀约,连着三天都去给生员们讲学,每天晚归。
那妃印恐怕是在他讲学期间送来的,亦或是除夕夜……
金卯竟然没有拒绝,这在秦老看来简直是无可救药。
秦老哑声向他确认:“果真收下了?”
金卯抿了抿嘴,良久回道:“是……”
秦老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一时间想起松雪凛霜的金琰,眼眶一热,苍老面庞遮不住的失望。
“阿奴,我原以为你再不济,也不至于这般短视,你拿了他的东西,就和他捆在一起了,天下人要笑你,要笑金家出了败类!”
“他非良人,你如今也不是无依无靠,你是怕他还是性子软不敢拒他?啊?你当真是心悦他么?”
“心悦一个冬雪夜追着你打的人?”
金卯深深垂首:“爷爷,我不……”
秦老厉喝道:“抬起头来!”
金卯抬起头,眼眶微红着回道:“王爷是天上的明月,我昧死不敢企望。除夕夜王府长史过来送礼,我没看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全放在床下……”
秦老当机立断:“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把妃印还给王爷!”
他望向贺寅,不客气的说道:“王爷,金家人尸骨未寒,他受不起这份大礼,恕老朽招待不周,您拿了东西就走吧!”
金卯将紫檀匣子连带着王府的所有产业契书都抱出来。
秦老看得眼前发昏。
“这么要命的东西,你竟然查也不查,人家若是把龙袍放进去,你也不看么?!”
金卯:“不看,死了就轻便了,大家都安心!”
“你——”秦老看他倔着肩背,明显是脾气上来了,再和他斗两句嘴,恐怕又要卷着铺盖走人,说天下哪哪都是他的家了。
思及此,秦老满腔怒火就立马矮了下去。
前天才把他男娘的骨灰抛地上,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这时是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只得跺脚叫弟子。
“公孙明,你可都看到了!老夫上辈子欠了他的,算了,这小物专会记仇,他的事,从今往后我都不管了!”
金卯较真的盯着秦老。
“爷爷,非是我不懂事,谁知道他会把妃印夹在礼物中送来?想来宗人府那边也怕了他,太子和那位也管不住他,我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紧紧跟在他身边耳提面命,一时不察,才叫他把这妃印和一堆劳什子囫囵塞过来。
我原不晓得这里面有诸侯妃印,那些礼物我也不想收,可我不收,王府那帮管事便要去上吊抹脖子,我只好收下,放在床底下堆灰,后来是王府那帮管事来找我发月钱,我才知道被他摆布了。
那天我本要把东西还回去,管事们又哭着求着叫我把东西留下,他们有家有口,怕他为此动怒辞人,拿别人的养家生计埋汰着玩,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贺寅翘着唇,听得津津有味。
他指尖慢悠悠的在桌上敲了敲:“跟我走,你就能紧紧跟在我身边耳提面命了,大家的生计也都有着落了,你不回去,我立马辞退他们。”
金卯眼刀刷刷扫过来,龇着牙像被惹毛的白猫:“王爷,您有话先留着,我们私下谈。”
他让贺寅闭嘴后,又看向秦老:“我说的够清楚了么?”
秦老摸摸手背:“老夫知道了,凶巴巴的……”
金卯站得笔直:“爷爷还怪我是金家败类么?”
秦老抱着膝盖,默默的不说话。
他不答复,金卯就又问了一遍,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秦老被逼的急跳脚:“不是!是老夫误会你了!老夫给你赔罪!”
“……”
周景舒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傲骨铮铮脾气庞大的老师拱着手冲金卯长揖,她毫无波动的脸上突然有些凌乱。
周景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折出院子,全方位扫视一圈。
再次进门。
她眼睁睁看着老人家足足揖了三下,金卯头上呆毛一晃,侧身站开。
周景舒张了张嘴。
“淦。”
变天了?
师父他老人家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向那小太监说道:“阿奴,爷爷错了,不该妄下定论,阿奴不气了,昂?”
金卯给自己正了名,让秦老把金家败类这个标签给他撕掉,这才看向贺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