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张书桌上,笔墨纸砚还都一应俱全,只是湿透了,又经烈日暴晒之后,晒干了,黏成一坨揭不开的样子。这说明这里只是被雨水浸泡过,而洪水没有没过这张书桌。因为一旦洪水没过这张书桌,桌上的笔墨纸砚这些小零碎便都会被洪水冲走。
桌上放着一摞书。苏郁岐挪开压在书上的一片枯叶,随手拿起一本,书名尚认得清楚,商道,翻了翻另几本,有风物志之类的,莫不是和经商有关的书籍,在书籍的最下端,却是一本游侠传,那是时下最流行的一本插图话本,极受年轻人欢迎,在京中也有许多读者。
皿铮见苏郁岐翻看那些书已经有些时候,疑惑地问道:“王爷,您看这些书做什么?这些书有什么不妥吗?”
“看读书的品味,大致能猜出一个人的身份。我看这些书,是想看看,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皿铮惑道:“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对案情有用吗?”
“现在还说不准,不过,能尽量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说不定哪一个小小的发现,都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呢。”
皿晔似乎没有动过这些书。应该是昨晚她的到来打断了他,他还没有来得及查看,后来又因为祁云湘的事起了争执,他干脆就忘了看了。不然,以他的仔细,是不会放过这些可能成为物证的东西的。
苏郁岐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游侠传里夹着的一张纸上。
因为被雨水浸过的关系,书的纸页都粘连在一起,但因为这本在最下面,是粘连的最轻的,只是周围粘连住了,书页的中心部分还算是完好,只是被雨水洇湿了字迹。最中间的书页,甚至都没有粘连很厉害,苏郁岐翻开那没有粘连的书页,里面夹着一页纸,纸上画的是一个姑娘。
虽然被雨水湿透了边缘,可依稀能辨别出姑娘的容貌。三个容色艳丽的姑娘。她见过那个姑娘。
冯菁箐。
那个一直想要探看她是男是女的姑娘,她对她的印象,其实很深刻。
一个对她的性别起疑的陌生姑娘,一定是对她了解甚深。可是陌生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陌生人了解那么深?只能是因为她在关注那个人。为什么会关注那个人?要么,是对那个人感兴趣,要么,那个人于她来说,很重要。
苏郁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冯菁箐到底是什么人,是谁的人,为什么连她的性别都起了疑心,她猜想过很多的可能,但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眼下最有可能的是,她是云渊的人。但她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
“王爷?”皿铮唤了一声陷入苦思的苏郁岐。
“哦。”苏郁岐倏然回过神来,将那本书握在手中,道:“现在,你赶紧去找苏甲,他昨日从靖海府回来,现在应该在东城负责迁移百姓,你让他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苏郁岐的样子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皿铮不敢问案情的事。
“来过方家,对方家很熟悉的人。我不信,方家的人死绝了,和方家来往过的人也死绝了。方家经商,打交道的人多,总有交好的相与。你快去。”
皿铮道:“这个倒不用麻烦苏管家了。昨天过午公子已经吩咐人去找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消息。”
皿铮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苏郁岐愣了一愣,不由挑起嘴角。玄临啊玄临,果然是皿姓子弟,脑子非同一般。
她拿着那本书,出了小楼,到院门外骑了马,催马疾奔。
她催马奔的是校场。到了那里,翻身下马,往里疾走,校场里有苏家军的士兵,她疾声问道:“知道苏家军的原一原统领在什么地方吗?”
士兵被她的气势镇住,结结巴巴地:“不,不知道,好像被苏管家派出去了。”
苏郁岐看废物似的看了他一眼,无奈命令道:“速多带些人,去将原一给我找来,要快!”
半个时辰时候,原一被请到了校场。
不知在忙些什么,身上全是泥土。
“王爷,您找我。”原一急匆匆上前,施了一礼。
苏郁岐已经写好了一张逮捕令,往桌前一推,道:“你带上一队苏家军,要精干些的,去冯家堡,将万花楼的所有人给我捉拿回来。记住,是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冯菁箐!”
“属下领命!”原一立刻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力量。将逮捕令接了,揣在怀里。
“去吧。如果冯菁箐不在,就先押解其他人回来。”
苏郁岐只担忧冯菁箐早就已经跑路了,抓其他人回来,也未必济事,但哪怕是有一线可能,也还是要去抓。
原一看苏郁岐面色,便晓得事情严重,领了命,即刻走了。
苏郁岐这厢抚着那本书,思忖了一瞬,便起身离开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