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悠悠大道之音从石台上传来,陈掌教的瞳孔在听到后瞬间微缩,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才难以置信地猛然鹰顾回首,嘴唇微颤。
“曾批给雨之道卷,累上踏云借乐章。”
李清白,一头长发飘摇,破旧的青色道袍在风中翻卷,手中拎着一柄孤零零的桃木剑站在死去的女童身前。
他低头静静地看着希儿,看到她小小的那么一点点,孤独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
他好难过,眼神中透露着说不清的无助。
无边丝雨细如愁,晚来寒雨,尽在…其眼眸。
他再次掐诀,一股极致的悲伤从他周身扩散开来,在细如牛毛的雨幕中顷刻之间氤氲成雾。
招雨诀!
夜空之中突兀传来一声悠扬的鹤唳,滚滚乌云之上,青鹤展翅腾飞,羽翼不沾一丝无根水。
那些带着浓郁玄气的雨滴争先恐后地从九天之外赶来,一滴一滴在将要落地时陡然停下,静止悬浮在李清白的身前。
李清白轻轻闭眼,抬头望向夜空,缓缓张开双臂,咽下嘴角边那滴最为苦涩的雨。
“我心中有所郁结,此雨...过缓!”他声音很低,连距离最近的几名掌教也都未曾听清。
可偏偏,只有那些雨听清楚了。
李清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地吐出。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周身的万千雨水也在轻微颤抖,交相辉映。
而此时,夜空中残月消散,乌云遮天蔽日,犹如山洪般的雨水从漆黑的云层中挣脱出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如此异象几乎要惊的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也唯有陈掌教盯着那突然爆发的雨水眼神灼灼。
这是他拜月观峰不传之法,没想到竟被这登徒浪子偷学了去。
至于是谁,他连猜都不用猜。能舍得将如此秘法倾囊相授,自然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司理洛。
先前只是听闻自己的宝贝大弟子与渡仙桥那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走的很近,不曾想自己竟然亲眼见到他们二人在拜月水楼卿卿我我。
陈掌教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司理洛放着那么多天资卓越的弟子不选,却偏偏看上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混蛋。
可现如今,他好像有些懂了。
此子,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在没有前辈的指导下,竟能招来如此磅礴的雨。
他自问,在相同的年纪,他尚且还做不到。
“嘶,倒也不是不行......”陈掌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手一挥结出一片七彩祥云瞬息便遮住了整个三清福地的大殿。
若是任由这些暴雨落下,那么整个三清福地的典藏古迹可能都要遭殃了。
数以亿计的雨水轰然落下,竟在瞬间汇聚成一片汪洋,在李清白的周身卷起无数浪花潜跃成文。
他猛然间睁开眼睛,手指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三道玄气。虚握之下,三道蒸腾的玄气没入指尖,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瞬息便席卷了整个三清福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个废物,竟能观玄!”眼看李清白再次聚出了三道玄气,左风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算上先前聚出的三道雷气,三道风气,再加上现在的三道雨气,他李清白现在已然具备了观玄的资格!
“我欲照浮生,一剑浮生灭。”
李清白第三次拔剑,路平的剑身之上猛然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但却冷的刺骨,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此刻心无旁骛,早已进入到忘我的空灵境界中。
轻飘飘的一剑落下,那座三清福地年岁最为悠久的石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连根斩断。
李清白沉默着弯下腰,正欲抱起石台之际,脚下猛然间嗡鸣震动不止。
极短的时间内异象突生,一道道锈迹斑驳的巨大黑色锁链从地底破石而出,带着冰冷的死亡和幽冥气息缚向李清白。
“那是什么!”有弟子惊呼之间,忽然察觉到他们体内的玄气似乎都凝凝滞了下来,再也不能流转。
似乎,隐隐之间是在畏惧那些锁链!
唯有一人认出了那些锁链,顾怀定!其他人尚未察觉之时,他已经消失在了三清福地。
只是,已经晚了。
无数道锁链已经洞穿了希儿所在的石台,同时也贯穿了希儿尚未凉透的身体,擦溅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可那鲜血触碰到黑色锁链的瞬间却诡异的蒸发消失,瞬息之间便被吞噬殆尽。
“不!”
张群山目眦欲裂,他姗姗来迟,却也一眼就认出了石台上抱石负剑的正是他自己的孩子。
“敕令万雷!”
张群山红着眼睛嘶吼,奋力掷出背负的惊蛰,夜空之上猛然间万千道惊雷乍起,皆直直劈向那些黑色锁链。
顾怀定则速度更快,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挡在李清白的面前,他浑身金光大绽,玄气凛然,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正视,他毅然伸出手企图抓住那些锁链。
但在短暂的金铁交鸣刺耳声之后,锁链瞬间便贯穿了顾怀定的掌心,随后狠狠刺入到李清白的身体中。
“噗”
“快放下石台!”顾怀定喷出一口老血怒目圆睁,惊恐开口。
在李清白的周身,充斥着暴虐的金木水火土五行玄气和风雨雷三种玄气,但对于那锁链而言似乎都不奏效,甚至连略微的阻挡都做不到。
无数条锁链如巨蟒缠绕般死死扎根于李清白的身体中,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同时砍在身上,疼痛的感觉令他介乎清醒和昏迷之间。
恍惚之间,他看到许久未曾见过的父母张开双臂向自己走来,紧紧抱住了他。
脸上仍有余温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垂头佝偻着身体,仍死死抱住那块石台不肯放手。
“放下!”冥冥之间,无数道严厉的斥责声在他耳边炸开,体内的生机被身体上的锁链无情掠夺。
他终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抱着石台跪倒在地上,随后眼前一黑直直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