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生辰之日被不孝子搅得心情全无,说不定弘历过来还是继续纠缠此事,皇帝有些不耐烦了:“传。”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阿玛请安。”
“四阿哥方才也辛苦了,现今又漏夜前来,是有什么非要立即说的事吗?” 皇帝眯了眯精明的眼睛。
四阿哥拘着礼垂首道:“皇阿玛常教导儿臣,做事不能赶尽杀绝,但如今儿子知道一事,本不愿手足相残,纠结了两日是否要告诉皇阿玛。但今晚之后,儿臣明白了『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的道理,此等违逆之事,儿臣觉得还是让皇阿玛应当知晓。” 说完,他从随从手里接过几张密密麻麻的纸,双手给皇帝奉上。
是宗人府看守的供词。
上面详细地说了近来三阿哥几次去宗人府看望允禩和允禟,说是感觉宫中苦涩,念及亲戚之情,实则与他们谈书论道,还提及过用兵之法,三阿哥的言语间还表现出了对皇帝偏爱幼弟的不满。
啪!
皇帝狠狠地把这几张轻飘飘的纸重重往地上一甩,屋里除了太后,所有人都纷纷跪下,不敢直视天威。默默了一会儿,皇帝站起来,阴沉沉地走去门口掀起门帘,死死地盯着外边的齐妃好一会儿,彻底沉下了脸,又踱回了罗汉床盘腿坐下,沉声道:“齐妃李氏,冒犯宫规,德行有失,降为答应。其子弘时,言行无状,妄蓄忤逆,戕害手足,造谣生事,意图谋反,即刻剥去弘时的黄带子,交给恒亲王管教。朕,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
太后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嘴巴微微开合了几下,默然良久才道:“弘时虽不拔尖,但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哀家的亲孙子啊……”
皇帝没有接话,只用充满怀疑的眼神冷冷地瞥了四阿哥一眼,语气有些古怪地问道:“朕的四阿哥人脉真是广阔,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拿完了供词朕也丝毫不知,怪不得皇后也赞过你天资聪颖,真是了不得。” 他又抬眼似笑非笑地对苏培盛颔了颔首:“你这个手眼通天的首领太监都被瞒过去了,你也是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恕罪!请皇上饶奴才一命!” 本来就跪在了地上的苏培盛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伏在地上有些微微发抖。
“皇阿玛恕罪!儿臣惶恐,儿臣实在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此事未有定数,兄弟手足,儿臣实在不想冤了三哥,只想收集好证据才呈给皇阿玛做决断。” 四阿哥感受到天子震怒的压力,方才还有些胸有成竹的模样,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吓得里内的衣衫都被细密的冷汗浸湿了,整个人犹如寒冬里被浇了一盆冰水,脸色也有些苍白。
皇帝怒极反笑,哼了一声:“惶恐?如今他再也不是你的三哥了,也永无继位的可能,你有什么可惶恐的。别以为朕没看出来你前些日子的小心思!” 皇帝使劲往地上砸了手边的茶盏。
屋里一片寂静。
半晌,皇帝的情绪平复了些,站起来拍了拍衣摆细密精致的金线刺绣,愠怒的声音里已经少了许多起伏:“皇额娘,儿子先回养心殿了,您也早些歇息。那些牵涉到的奴才,该处置就处置了吧。只是皇后如今怀着身孕,不好见打杀之事,儿子请皇额娘帮忙做个主。至于你,”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四阿哥:“今夜你很聪明,但你也很该好好谢谢昭妃。弘时为何会单单对你设这样的局,你自己心里有数。回阿哥所好好思过,无事就多读书,净净你那污糟的心思,闲着不要来朕面前晃悠!”
“是,多谢皇阿玛隆恩。” 四阿哥的声音已然有些发抖,垂着望地的眼里竟泛出了星点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