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菡才在绣楼里待了一盏茶的功夫,高夫人便遣人告诉她已经可以出发了。
青黛给高夫人的丫鬟一个装了银锞子的荷包,然后白苏等丫鬟便簇拥着林雅菡到二门口的上车处。
高夫人那边的办事果然爽利,此时金华园的上车处已经被净空,所以林雅菡这边的车队可以毫无阻拦地离开。
上了县主规制的辂车后,林雅菡便开始思索起自己二叔的事情来了。
外人看来,林家虽然失去了家主却得到了皇上的怜悯,在丹阴县男的爵位上又得了一个静安县主的爵位。这样的恩宠别说是在西北苦寒之地了,哪怕放在神京也算是一等一的了。但是林雅菡人处其中,却晓得林家依然是内忧外患。
外患自然就是镇北公孙家。孙家当年将林家当代家主,同时也是林雅菡原身父亲林继忠给算计死,甚至还差点让林继忠背上“指挥不力”的罪名。因此孙家和林家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两家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如今在皇帝的施压和抚慰下,两边暂时没有再起争端,但林雅菡笃定那孙家肯定在想尽办法对自家一击必杀。
而内忧则自然是林继孝对林府的觊觎。林雅菡的祖父虽然没有宠妻灭妾,却将一个庶子宠得对家族的嫡长子不敬。而林雅菡的父亲又不是个狠心的人,这导致林继孝一直觉得他才是林府的真正继承人。
为了拿回原本属于他的林家家主位置,他不惜投靠外人来算计长房。对于身边这条随时要噬人而食的毒蛇,林雅菡可是一点都不敢放心。
“攘外必先安内,该清理的枯枝烂叶也该收拾了!”林雅菡在心底暗暗说道。
由于官道上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以林家的车队速度比来金华园的时候快了不少。不过就在半道的时候,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负责开路的仪卫在林雅菡的辂车车窗边说道:“启禀县主殿下,属下在前方发现有人倒在路边。看服装,似乎是大家子弟。”
“哦?”林雅菡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说道。
安西府周边的官道还是非常安全的,尤其这还是白天,哪里会有人在这里对路人下手?况且这些仪卫都是在御林军中待过的,那眼睛可是毒辣得很。若是他们说是大家子弟,那只怕出身并不简单。
“我且下车看看。”林雅菡掀开车门便下了车。
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簇拥过来,然后她们跟着仪卫走到不远处。
林雅菡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襕衫的青年男子倒在路边,胸口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襕衫属于大圣朝的官职服装,能穿着者要么是朝廷官员,要么就是秀才等有功名的学子。
襕衫的材质各不相同,而这个男子的襕衫用得却是湖绸。这虽然不是最顶级的服装面料,但也绝对不是小康之家能够穿得起的。何况那男子腰间还有一枚温润的和田玉佩,这更加彰显了人家的来历不简单。
“他身上可有什么伤口?”林雅菡询问仪卫道。
一个仪卫走到那男子身边,蹲下身查看一番之后,回答道:“县主殿下,这人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因为此处不方便,属下就没有详细检查是否有内伤了。”
林雅菡点点头,要检查内伤自然是要脱掉这人的衣服,因此的确不适合在自己面前做。
“那你们将他搬到一辆空车上,吩咐我家的小厮照顾好。”林雅菡也不忍将这人丢在路边不管,“待回到林府再请大夫过来瞧瞧吧。”
跟在身边的紫萱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姑娘,咱们府上没有正经的长辈呢。”
林雅菡一愣,随后明白紫萱为难的地方在哪里了。林府虽然现在是林雅菡当家,但林雅菡毕竟是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若是有年轻男子留宿林府的话,那林雅菡的闺阁清誉就要有被人诋毁了。
要知道大圣朝可是出过好几位彪悍的公主,在驸马死后就安排年轻男子在公主府内饮宴。这些丑闻一度弄得大圣朝皇家非常尴尬,而林雅菡又刚好还有“县主”的头衔。因此若是林雅菡也传出类似的丑闻,那不仅是林家名誉会受损,同时还会招致皇帝的厌弃。
“到底是一条人命啊!”林雅菡有些不忍地说道。
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官道上攻击一个有功名的士子,这人要么穷凶极恶,要么权势滔天,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林雅菡将这个年轻男子安排进医馆,只怕过不了几日又会被凶手找到并斩草除根。
“嬷嬷,送佛还是要送到西的。”林雅菡对紫萱说道,“到时候将他安置在僻静的余容院,不让旁人知道便是了。待他痊愈了,将他打扮成小厮送出林府就是了。”
听到林雅菡如此说,紫萱就知道自家姑娘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叹了口气就答应了下来。
几个小厮过来将男子搬到车队最后的牛车上,然后林雅菡就回到自己的辂车上。
就在仪卫吩咐车队要出发的时候,林雅菡忽然对那个仪卫说道:“这边还要请你帮忙查一查这个男子是谁,再看看他得罪了谁。”
仪卫愣了下神,随后他便明白林雅菡其实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于是他答道:“属下会去调查的。”
林雅菡点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皇帝安排暗探进入权贵及权臣家中卧底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这或许是对臣子勋贵的监视,但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呢?
林家车队在安西府城门下锁之前进了城,然后又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林府。
紫萱带着车队的一部分从旁门而入,而其中一辆牛车更是悄悄地离开了这支车队而拐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几个老仆,他们按照紫萱的吩咐将昏迷的男子装入软轿,然后沿着林府的夹道朝着余容院那边赶去。
软轿的颠簸让男子渐渐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头非常疼,同时全身又使不上劲。迷糊中,他依稀记得有人将自己打倒在地上,然后一个人嚣张地用碗粗的木棍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