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你敢威胁我……”
隆继诚那副全然不予否认的样子,令我越发怒极反笑地狠狠瞪了他几眼,可是气过之后再想一想,他刚刚那番话竟也的确是有几分慑人之处的。
旁的不说,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事儿,就很容易被他添油加醋地编出不少话来。且论及远近亲疏,我与碧桃姐姐才刚刚认识了不到两个月,而他们却已经相恋了七年之久,日后一旦对质起来,难保她不会信他比信我更多。
“郁离姑娘。”隆继诚不知何时已重新坐了下来,硬叫着我的名字将我拉回神道:“郁离姑娘,适才我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几句糊涂话而已,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正经看在你碧桃姐姐的面子上,听我把这万全的主意说出来吧,好歹也算是我临死前为家眷挣命一回,求你,就成全了我吧。”
我心里仍是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几乎想都没想就无意识地说:“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反正事已至此,就算我不想听你也一样会说。”
“正是这话,事已至此,唯有‘偷天换日’一招可解了。现下知晓要坏事的除了你我,就只有家父家母、妹妹继婉、跟那丫头自己了。入宫的吉日已经定在了下月初二,我想,只消初一那天把你悄悄地接回家去,次日一早直接用小轿抬走,神不知鬼不觉,哪里就有人知道了?姑娘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偷天换日……”我将这四个字放入口中,只颠倒了一次便觉不妥,忙问:“这世上的人除了双生,哪有容貌一模一样的?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被人看出来?而且照你这么说,那名婢女往后岂不是也再不能出现在你府上了?她一个大活人,又该往哪儿安置呢?”
“这姑娘就不必费心了,她好歹跟了我一场,我自会给她安排一个安全的好去处。至于面庞形象,姑娘乍看之下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眉眼生得比她更精致些,举手投足也更添了不少灵动、娇俏之意,这却是不妨事的。”
我静静听完了他这几句自信的明白话,脑袋里却依旧混沌得如同灌了浆糊一般,只会摇着头反复地说:“不行,还是不行。”
“如何不行?不瞒姑娘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原本已经没了指望,以为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今日亦不过是被友人强拉着到这儿散心而已,可谁承想,竟让我于绝境之中遇见了姑娘,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且在我看来,姑娘的品貌实在非池中物,就这样埋没民间岂不可惜了吗?唯有走上入宫为妃这条青云路,从此安享荣华富贵,方对得起姑娘来这世上一遭啊。”
我听罢这一番话,暗中越发冷笑不迭,心想啥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听这一字一句的,竟真像是为我着想的一般,难怪能引得碧桃姐姐钟情于他这么多年。
可是腹诽之后再一想,我虽十分不喜欢他的花言巧语、混淆是非,但这“天意”二字,却属实给了我一种难以言说的宿命感。
就好像面对闯关游戏,人人都知道最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BOSS在等着你,你可能因为迟迟打不过去而厌恶它,或者要不了多久,就用怅然若失取代了通关后的成就感,可与之相对的,如果BOSS战之前的关卡太冗长、太重复,你也同样会因此觉得这个游戏索然无味。
于是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面前出现了两条,需要用很长很长时间去验证对错的选择肢:
一条是继续留在落季涯里充当歌伎,从此自给自足、平淡安稳,但是很可能因为今天的事而失去碧桃这个好姐姐。与此同时,爱情上也有着无数种未及预知的可能性。或心无旁骛地等待九言归来,不论做不做他的侧室,能再见一面也总归是好的。亦或者,我会在一次次的演出中结识更多不同的男子,然后从中找到一个肯一心一意待我的特例,从此拥有跟现实世界差不多的婚姻。
而另一条,就是坦然接受这个游戏后面的全部剧情,都将发生在危机与繁华并存的后宫里。我或许会很快得到王上的宠爱,而后不论愿意与否,都将在与别人的争来斗去中了此一世。再不然,就是当一辈子寂寂无名的小小侍人,找几个同样孤单无宠的姐妹,并一些未得出宫的白头宫女,谈天说地的,也就慢慢耗完了残生。
细想起来,似乎哪一条都有它的好跟它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