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很快和当地少数民族建立友好关系,三餐之间,乡民多有与之叙谈者。曾祖父问他们是什么族,祖先是谁?有没有族谱传承?第一个问题五花八门,有彝族的,傣族的,苗族壮族的,还有哈尼族的。第二个问题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古羌人的,有说哀牢人的,有说蚩尤的,有说布洛陀的,有说颛顼的。关于第三个问题,大家就沉默的争先恐后。最后大家总结说,还是汉民族历史悠久,人人姓氏相传,个个都是炎黄子孙。他们问曾祖父祖上何人?曾祖父瞎编自己是东吴名将吕蒙后人,其实他连自己的爷爷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为了面子胡吹。有时静心一想,人活一世,连个血脉传承都没有。活的跟动物一样,只能知道三代,三代之上,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从自己做起呢?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就编辑了一本族谱,远的不论,就从曾祖写起,子子孙孙,孙女孙媳都写进去。
一直写到爷爷这辈,那时候爷爷还小,外面都在闹革名打仗。曾祖父临终前把族谱交付给爷爷,让他好生保管,再三嘱咐不能断了吕家香火,要把族谱延续下去。多年打拼之后,爷爷又在族谱上写上了父亲和姑姑的名字。可是到了一九六六年八月红卫兵来村里破四旧,把爷爷的族谱抢去,大家无可奈何之际,是姑姑挺身出面,据理力争才保住了族谱。所以姑姑在爷爷奶奶心中是很有分量的,父亲就略逊一筹了。
奶奶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是让兴民多疼他姑姑一点。可兴民忘了今天是姑姑的生日,他关心的永远是父亲和哥哥。爷爷奶奶对父亲没好感,尤其这场官司下来,更加愤恨的忍不住喷口而出:“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爸起小就没个人样,走起路来歪七扭八。成人以后就更甭说了,做人做事阴了吧唧的。你遇上事你好好说不行吗?非得不走正路,自己瞎捣鼓主意对付。结果是老婆老婆留不住,工作工作保不住。为了讨要工钱,半夜纵火烧工头。这是大人干的事?啥也别说了,你爸啊纯粹一个二杆子货,脑子缺货的了。”兴民听到这些话很扎心,他使劲的搓脸搓耳,哼哼唧唧的叫唤说:“别说了别说了,烦不烦啊?”
对于这个小孙子,二老是宠溺的。即使跟自己顶嘴,也不去说什么,保持着沉默罢了。何况他们知道小孙子跟他父亲打小就亲近,他们这样说他的父亲,小孙子当然不高兴。兴民在沉默中转变了态度,对二老恳切的把当兵的愿望说了出来,并且明天一早就坐班车去城里报名。二老忧愁的酝酿语言,兴民又说:“明天姑姑会来接你们……。”还说什么呢?就这样吧。二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通知有很多不解,捋不清思绪。爷爷脑子最好,也是定盹了半天才想好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当爷爷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躺下睡了。脸上贴着洁白乳滑的“面膜”,那是月光代替妈妈亲吻着他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天还是暗蓝色的,群星还未换岗。山林中的冷风如箭,纷纷射向柴门之家。偶闻得一两声鸡叫,三四声犬吠。这一点点的动静回荡着茫茫无垠的群山大江,更显得村子里幽静、神秘。兴民起来收拾东西,要去城里了,少不得穿件好衣裳,换双好鞋。这些好衣服好鞋都是邻居给的,虽然兴民内心深处很不齿,但穷根深种,非个人所能扭转。这只是他个人的看法和想法,但对于大人们来说,这是邻里之间的互帮互助,互益互惠。
兴民收拾东西,爷爷烧水让他洗脸,奶奶做疙瘩汤,又卧了两个荷包蛋。兴民一切准备好后,洗了脸,端起碗吃饭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奶奶在兴民头上摸一把,嘀咕一句“臭小子!”,说着:“听不见是你姑姑来了?还不出去接接,就顾着吃。”爷爷瞪着眼睛看,兴民只好跑出去迎接胖姑姑。原来姑姑早来了,中途遇到一个傣族妇女下地劳作。边劳作边唱着傣族歌曲,姑姑也随着唱两句。那傣族妇女见了姑姑,停止劳作,热情的和姑姑拉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