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日,沈爷爷正自信满满地在给她做竹蜻蜓。
说一个给酥酥,一个给绒绒,一个给让让。
那时的宋酥酥不知道谁是绒绒谁是让让,只知是沈爷爷沈奶奶的亲孙子亲孙女。
可亲孙子亲孙女为什么从不来看爷爷?
她那会儿还有父母,仍是孩童的娇纵模样,酸溜溜地抱着沈爷爷的胳膊撒娇:“一个给酥酥,一个给酥酥,一个还给酥酥。”
沈爷爷笑得岔气:“好好好,都给酥酥,都给我们宝贝酥酥。”
然而做最后一个竹蜻蜓时,沈爷爷倒下了。
那时沈奶奶不在家,她惊慌失措地推着沈爷爷想让他醒来,又急匆匆钻狗洞跑回家找人救命。
是宋父宋母将沈爷爷送去医院。
说沈爷爷年纪大了,寿终正寝。
再然后,沈奶奶成了一个人。
她也成了一个人。
沈奶奶原本想收养她,只是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有心无力。
宋酥酥便常常去看她。
但没过多久,沈奶奶被沈夫人沈伯伯接回宅子住。
她去过几次,每次都被沈绒翻着白眼骂:“这是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
“你走开!你自己没奶奶吗!”
“你能不能别来我家!”
“......”
于是她就不怎么去了。
其实她能理解,如果自己的爸爸妈妈还在,如果她还有底气,就会叉着腰霸道地跟沈绒对骂。
但她没有。
而现下,十几年过去,沈奶奶老得不像话。
她不确定沈奶奶是否能承受得住冲击,会不会像沈爷爷倒下那般倒在自己跟前。
鼻子酸得厉害,宋酥酥下意识掐紧掌心,眼前泛起薄雾。
她艰涩想要开口,反被沈奶奶拉住手。
老人家忧心忡忡:“他真这么对你了?他,他......酥酥,是奶奶不好,奶奶不该给你定下这门亲事,让你受委屈了。”
宋酥酥原先是能忍住的。
但对上这双满怀慈爱,内疚苍老的眼睛,莫大的情绪猛然冲击上来,眼泪瞬间决堤。
她胡乱抹着脸,嗓音也哽咽,断断续续道:“奶奶,我不委屈......我现在跟别人结婚了,是我不要他。”
“结婚了?”
沈奶奶喉间也有点涩,一下一下,像小时候那般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小老太太身材佝偻矮小,哪搂得住她。
宋酥酥悄悄地,自私地把眼泪擦在她身上,小声道:“嗯,结婚了。”
“是......”
沈奶奶顿了下,给她擦眼泪,“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嗯。”
宋酥酥抽泣两声,想起幼时每夜耳边那低沉的清浅的故事声,点点头,“是完全信任的。”
她压低声音,又补充道:“跟信任奶奶一样信任他。”
小老太太破涕为笑:“那是非常信任了。”
宋酥酥也便傻乎乎跟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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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沈奶奶会这么快就接受,宋酥酥心底大石落地。
她晃着脑袋,靠着沈奶奶喝完燕窝羹,肚子微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