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瑞公主长得是国色天香,可是乾宇帝最宠爱的公主了。”
“说的是啊,真是可惜了?”
“那其他的皇子公主呢?”
“连最受宠的瑞公主都没逃出来,你觉得剩下的那些能好到哪里去。不是三丈白凌就是一杯毒酒,总之,全死了,一个没留!”那男子摆摆手,“一个也没留!”
“一个也没留?”若曦握着茶杯哽咽的重复,“德母妃,大哥,弘源、凌熙?一个也没了,都没了?”她早就想到会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亲耳听到事实竟是这么的难以接受。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旁边的人问道。
那男子得意十分的道,“我家小舅子跟着咱们新帝一直从景固打到京城,立下不少功劳,这些事情都是他说给我听的。听说,当时在找到瑞公主前,他们接到命令,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做千柳的宫女呢,听说是瑞公主身边的人。”
若曦手心一紧,“千柳!”
“若曦!”白慕清看到她的反常,立即反握着她的手。
“我,没事”若曦抬起头朝他淡淡一笑,又立即低下去,心慌不已。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
安静而庄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此起彼伏。
黑色衣摆随着脚步摇摆,一双龙纹黑靴大步向前走。脚边,铺满了深色衣摆,像是一片片叶子衬着他的光芒。
“大越该改朝换代了!”
有一天,冷冽站在他身边说了这句话。
程奕轩还记得,那时候他正站在心澜院的废墟前,捏着一个铜铃神伤。那铜铃是在一个很隐秘的角落里发现的,当时和铜铃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木匣子,虽然木匣子的表面已经烧坏,可是里面的东西还保存的完好。
那是一封封信是他写给“千柳”的信。
信还在,可是人呢?
千柳在哪里!
两日后,冷冽拿了一件明黄色的龙袍给他,“国不可一日无君!”他道。
窗子里透过来的阳光照在那龙袍上分外刺眼,如同那日父亲行刑时太抬目看到的那一件。悲伤,愤恨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一把推开那衣服道,“冷冽,换个颜色吧,我不喜欢这件。”
冷冽没做声,拿起那龙袍走了出去。然后,就在昨晚,冷冽拿了这件黑色描金的龙袍来。
他只道,“新帝应该有新像。之前,是我疏忽了。”
他白衣独立,沉静如水,敛了往日的冰冷,却落寞至极。
“冷冽,”害怕看到这样的冷冽,害怕转眼间就会失去。程奕轩双手扳着他的肩,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无论程奕轩走到哪里你都不会离开,是不是?”
他的急切,他的盼望,他的在乎?
冷冽心头一振,平和了呼吸,淡然一笑,“冽,会在,一直都在。”
他所有给出的承诺都会坚守,这次他也一定不会食言。
程奕轩此生失去的太多了,父母亲人,还有不见了踪影的“千柳”。此生,程奕轩不愿再失去些什么,他紧紧的抓着冷冽,倾注了全身的力量。
从何时起,他这么的依赖于他的存在,渴望着一起呼吸的温暖。
“大越乾宇帝昏庸无道,九洲沸腾,生灵涂炭。吾皇新帝,天命所归,民心所向,顺天之意,讨伐昏君,已安民心。然国体一日不决,故民不得一日安生。故天命之子携诸州统归一体,执政为民,望四海升平,民生安康?”祭司苍老嘹亮的声音在祭台上回响。
程奕轩很平静的望着这天,晴朗无云,真是个好天气呢。不只是冷冽掐指算过特意选了今天还是天意真是如此,一连数天的阴沉今日却守得云开了。
神圣的祭天祭神后,程奕轩转过身来俯瞰脚下,雄浑而清晰的谕令朗朗诉出,“唯天明示,改国号为齐,改年号为永平,朕登基之年即为永平元年。朕,帝号?”
他眯着眼睛,挑眉迎着阳光看去,嘴唇里轻轻的吐出,“寰倾!”
声音虽不高昂,却让周围万千军民听的清清楚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脚下,万民俯首,声若震天,响彻云际。
“千柳,我回来了,你可知寰倾是为你而取。寰倾怀念卿!若你还在人世,你是否还会来找我。我们的诺言,我一刻也没忘记。”
冷冽看着他坚挺的后背,霸气的俯视。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终于,看到你君临天下了。曾经对你的伤害,终于用了另一种方式来弥补,自此之后,你便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没有人能够再来伤害你。就算是冷冽自己也不再能伤害的了你了。
“寰倾!”冷冽轻笑。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
前朝许多不愿归顺的官员也收拾着家当,准备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悄悄的出城去。
“明日我们就出城去,沿途我会找人接应。”白慕清对着若曦道。
“明日?”若曦低头轻语。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再回来,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曾经,她是这么的想逃出皇宫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出来了,再也回不去了,竟斗起了无限的伤感悲哀。
“走之前,能带我好好的看看这里吗,我还没有真正的看过这京城呢。”若曦凄美一笑,临风的娇柔让人心碎。
白慕清略加沉思,抬头回道,“也好,我们也需要准备些路上的吃用。”
二人的真实身份本就无人知晓,即便是不加修饰也无人能认出来,所以白慕清和若曦只是简单的换了件衣服就匆匆的出了门。
大越最繁华的便是这京城,而京城最繁华的莫过于这庆安街和杨柳依畔。
庆安街因是京城主道,直通皇宫朝门而门庭若市。
杨柳依畔则是因为如女子娇容般美丽而商贾云集,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即便是大越成了大齐,也仍旧改变不了它繁华的主导。
从庆安街道一直走到杨柳依畔,若曦好奇而留恋的打量着每一个角落,这是她第一次无拘无束的走在京城的大道上,也许这也将是她最后一次走在大越的街道上。
前途茫茫,无从知。
“没想到我还能坐在这饮这桃花酿,人生无常,真是无常啊!”程奕轩举杯,笑眼迷离。他往前探着身子,伸直了手臂端着酒杯就和冷冽猛碰了一杯。
酒香四溢,肝肠寸断。
冷冽抿唇,“人死,不能复生!”
名如其人,冷冽如他,何曾这般费尽心思的安慰与人。但独独对他,却一再的破了习惯,违了初衷。原本是想慷慨激昂或是不屑的冷讽他几句儿女情长终会英雄气短,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不忍再提。
“你说,她真的去了吗?”
她?是他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千柳吗?
那会是怎样一个女子,居然让他思念至此。
“若是真去了,也一定不愿看到你如此。若她心里有你,定希望你以万民为重。”冷冽偏过头去捏着白瓷骨杯闭着眼睛轻轻的抿了一口。
唇齿苦涩,不比初次来尝的那味道。
那日,程奕轩以大齐新帝的身份遣散了一批宫女。
“出宫安生?,觅良婿。”言罢,程奕轩望着那宫门良久,眼前却只浮现着“千柳”的身影。
她渴望着自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出宫去看看这世界。
他曾经承诺给她满院子的桃花,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可是,当他带着承诺回来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皇上,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程奕轩回神,却见一个宫装女子跪在他的脚下。
“既是要离宫,那就把该留的都留在这吧。”程奕轩仰头望着这天,叹息一声。
“皇上一直找的可是心澜院的千柳姑娘?”
程奕轩顿时紧张起来,他三两步的跨下白玉台阶,扳着她的肩膀,“是她,你见到她了!”
“奴婢是见到她了,不过是在皇上进宫那夜。奴婢见到她哭着跑进了心澜院,然后就传来了心澜院走水的消息。奴婢想,千柳她若是没在那时出宫去,那么应该?”
“住口!”程奕轩怒吼,刚才一线的兴奋一扫而空。
他一把将宫装女子推倒在地,紧攥着的手心沁出血来,双肩不由自主的战栗。
“不会,不会,千柳她不会?”他牙齿打着颤,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恐惧。
害怕失去一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朕说这些!”阴鸷的目光突然的朝着宫装女子袭去。
她忽地一个冷战,低眉怯懦的道,“奴婢余烟,原是永畅宫淑妃的贴身侍女。”
余烟抬头,审咄着程奕轩的神情,最终下定了决心道,“奴婢马上就要出宫了,说这些只因为千柳姑娘曾经帮过奴婢,救过奴婢的主子。奴婢无以为报,得知皇上这么在乎千柳姑娘,奴婢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说出来好些。”
诺大的承阳殿,空旷的广场,程奕轩独自一人垂首而立。
风舞发动,乱了一世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