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你爸让姓袁那小子,住下还不够。今天下午茶时,居然说,让他把他妈接来,给我做伴……
慕容曜眼眸猩红,索性搁下手中斟茶的紫砂壶,冷冷道:“知道了。”
李菲微微吸吸鼻子,袁念每年假期,都在慕容大宅小住,极得丈夫欢心,不由抱怨:“我们母子,好像着了袁家的道,跟他们没完没了。你还没出生,就得活在袁家人的阴影下……”
慕容曜骤然起身,母亲当年能博得父亲的欢心,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菲的家事外,自然是必胜的先前条件,而她包容哥哥,则是父亲最“疼”她的一点。
但,袁家母子,他很是厌恶。他闷声打断:“袁家的人,是袁家的人,没有必要把慕容家的人,也扯进来。”
李菲不语,靖文是个好孩子,他与姓袁那小子,不能同级而论。她眼中,泛起雾气:“那姓袁那小子他妈,如果住进来,我该怎么办?”
慕容曜走到窗边,拨弄着百叶窗,眺望着阳光下,绚烂的紫罗兰花海:“妈咪,您不愿住到我的别墅里。那么,就让不受您欢迎的人,不要住进您生活的屋子,就好了。”
李菲离开的脚步声响起,慕容曜郁闷的眼中,重现着,慕容家各种争吵的画面。
争吵,会在某一个时段,继续。而之前的人们,仍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袁念对于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选择了逃避。他趁着蒙黑的天色,冒着密密的雨,飞车来到聂家门外,叩响紧闭的门。
“阿念,进来。你来晚了,若曦刚走。”聂母系着围裙,打开了门。
袁念从雨衣里,取出给欣语带的点心:“阿姨,欣语呢?我给她带了好吃的。”
聂母将袁念让进屋,侧头望望虚掩的房门:“睡了。跟她姐姐出去玩,很兴奋,半路就睡着了。”
袁念与聂家,这几年已熟识:“阿姨,我带了工具来。昨天你说水龙头坏了,我买了新的,给您换上吧。”
聂母打量着袁念,他为人温和,相貌俊朗,与若曦极匹配:“阿念,你家里,听说有个哥哥,他结婚了吗?”
袁念扭动着扳手:“哥哥?哦……他过世了。他走的时候,很年轻。”
聂母叹气:“你要好好孝顺你妈。”
袁念换着水龙头的手,微顿。母亲没有生哥哥,哥哥的死,母亲也没有太多的感伤,甚至,都及不上养育哥哥的李菲哭得痛彻心扉。
他看着换好的新龙头,轻声道:“阿姨,家里以后有什么坏了,就让若曦给我电话。”
聂母笑笑,转身,去为袁念倒水:“你还是个学生!给你电话,你马上开学了,学校那么远,难道让你飞回来?说傻话!”
袁念咧嘴而笑,他不在,有人可以代劳,最适合的人选,便是,最忠于慕容家的吴林。
袁念走了,聂若曦回来了。聂袁二人,没有出现在同一画面。
“妈,您说,这新水龙头,是袁念换的?”
聂母眼前浮现着袁念温和的笑脸,幽幽道:“阿念不错,若曦,你长大了,该知道妈在说什么。”
聂若曦不语,眼中泛着,少女怀春的柔情。
聂母静默片刻,继续道:“……你不能重蹈你姐的后尘……”
聂若曦诧异,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见了欣语的玩偶:“妈,放心,我不会像姐姐,袁念也不是欣语她爸爸。”
聂母沉寂,女儿肯定的眼神,给了她心头一记安慰。若发生未婚先孕,聂家承受不了,她也愧对那对丢失晨若曦姐妹的夫妇。
次日,午间的太阳炙热,火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狂乱不安的知了,比平日更为躁动,撕心裂肺的鸣叫。空气中弥散的热流,肆意播散。明亮的玻璃窗,映衬着绕眼的光线,渲染着夏浓浓的热情。
聂若曦整日都无精打采,眼皮打架。可,她在午后有了神采,一切都源于她手中的电话。
“您是说,我明天跟到剧组报道?”她微挑柳眉,喜悦悄悄地浸进了声音中。
“是。”吴林笑呵呵地看着到他办公室,与他寒暄了近半小时的剧务。
幸运,令聂若曦不敢置信。但,半小时之内,小职员的工作的问题,惊动了慕容曜。
“你调动岗位了?”慕容曜拨来贺电。
聂若曦停下整理桌上物品的动作,耐着性子,与集团最高领导汇报着工作进程:“是。”
慕容曜等待良久区区一个字敷衍的回复,难以满足他的等待。他的女人,他做主。
他不寒而立地望着办公桌旁,等待签署文件的吴林,淡淡道:“小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说出来,大家才会知道……”
他语气中的不满,吴林听得真切,慕容曜洞察着吴林神色的暗淡,嘴角稍稍勾起弧度,不再为难他的小女人,继续道:“你确定,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巧妙将“大家”换做了我,便是在暗示聂若曦,可以对他有所要求。
聂若曦一心只想收线,回答干净利落:“没有。”
“你确定?可以好好想想。”
“不用。”
“你很忙?”
“是。”
慕容曜关切的心,终在聂若曦的冷言冷语中,沉静。
了然无趣的电话收线后,他继续了手头的公务。
“总裁,您认为,这个可以通过吗?”吴林等待着慕容曜的批复。
慕容曜玩弄着手中的杯盖:“你的社交能力,似乎比前几年,有长进。”
吴林斐然,慕容曜弥望着窗外,感受着阳光下,紫罗兰的芬芳。“我听小聂在电话里说,她很感谢。还让我代为转达,她的谢意。”
吴林思索片刻:“我跟聂若曦,也不熟,知道她的名字,还是总裁您上回查她的家世,故意接近了解了一下。”
慕容曜低头,看向桌上待处理的文件,下属便是下属,自己的女人便是自己的女人,两者不需要太多的交往。
他轻晃手指:“我们继续。”
炎炎夏日的午后,炙热的阳光如同给大地穿上了层金色的外衣。空气中播撒的各种芬芳与泥土的香气,则,给美艳的夏,妆点上了美人儿的气质。葱郁的乔木,低矮的草丛,或多,或少带来的凉爽气息,为酷夏平添了分清纯的味道。
聂若曦完成了到剧组前、办公室里所有的交接工作,满心欢喜地来到“四方”的紫罗兰花圃旁,与凉亭边的慕容曜不期而遇。
她小心翼翼转身,却听凝视紫罗兰的慕容曜,慵懒道:“你很喜欢这片花圃,以后,你有空,就常常来照顾它们吧。”
聂若曦吱吱呜呜道:“哦。我今天下午去剧组了……以后……空闲时间肯定不太多。”
慕容曜眼中滑过丝落寞。
“不打搅了,您请便。”聂若曦见有同事朝这边而来,欲,转身而去。
慕容曜扭头,一把拉住聂若曦的胳膊。
聂若曦慌乱地甩开慕容曜的手,躲闪。
慕容曜轻嗅着,鼻尖紫罗兰的芬芳,眉宇间多了份忧郁,声音也平添了无奈:“你姐姐……葬在哪?”
聂若曦神色瞬间黯淡,第一次在慕容曜总裁室里,他也提到过姐姐,只是没问姐姐的安息之所。
她声音有些低呤,道:“梅山公墓,墓碑上刻着紫罗兰。”
慕容曜思索着点头,尘封的过去,堵在心头,眼中的哀怨弥漫。
他轻柔道:“我会去看看她。你会同行吗?”
聂若曦苦笑。他应该由许多话,要对姐姐说,这次见面,姐姐期待多年,“不用了。”
慕容曜没有再邀请聂若曦的同行,只是去公墓时,他特意带上了哥哥为聂晨所做、却没有送出的风铃。
风铃,是哥哥的最爱,也是它勾起尘封往事的凭证。
若没有当年,为哥哥生日做风铃,他也不会偷跑进父亲书房,看到父亲书桌上那些文件,就会将父亲对自己的训斥,归结于他顽皮,惹来的祸事。
那些本不该被人看见的文件,却,深深地印在慕容曜的心底。岁月蹉跎,也未能将它们的存在,抹灭。
慕容曜的脚步声,在空灵的墓园中,回荡。“沙沙”作响的树梢,抖动着慵懒的气息。白色冰冷的墓碑,放射着炙热的光。
他握在手中的娇媚紫罗兰,为聂晨安静的墓前,平添了生气。
他凝视着,墓碑上聂晨甜美的笑颜,低诉着心中的忏悔。阳光中,捧着紫罗兰,矗立的聂晨身影,隐约中,浮现脑海。
他悠悠细叹:“晨,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走了。对不起。”
狭长的台阶上,高高的松树旁,依偎着聂若曦的身影。
她,用黑色的伞,遮住脸。但,她的目光,依然望向雨布后面的方向。漆黑的雨布,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她的心分明。慕容曜的到来,是姐姐多年的夙愿,至少聂若曦这么想。
慕容曜只是矗立,凝视。
聂若曦静静地呆在原地,她几乎有冲过去,告诉慕容曜,有关欣语的身世。但,萌发的念头,没有付之于行动。
慕容曜踏着晚霞,而去。
聂若曦缓缓地走向姐姐的墓前,看着慕容曜留在墓碑旁,那束娇媚的紫罗兰,神伤。
她伸手,附上墓碑。手指顺着碑上的字迹,划过,“姐,你可以忘了他。走了这么多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慕容曜折回,手捧着,一大束的紫罗兰。聂若曦的身影,让他注目。他凝视着手中,从哥哥墓园边,采来的紫罗兰,回忆起从前。
华灯初上,聂若曦来到“绯色”,思索着拨通母亲电话。
“若曦,什么事?”
聂若曦隐去了慕容曜的姓名,仅用“他”代替:“他还想着姐姐,今天去看过姐姐。”
聂母神色微显迟疑,片刻后,眼中泛起泪光:“你姐姐为他,真吃了不少苦。他想见欣语吗?”
聂若曦苦笑,父女俩见面不相识,再见,又有何用?她低声道:“他不知道有欣语。”
慕容曜整晚,都没有在“绯色”现身。他驾车前往,从前与哥哥,还有聂晨相遇的半山腰。
月光柔和,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弥散鼻尖。
慕容曜修长的身影,长长地矗立,忏悔着,心中的那份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