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
七月盛夏。
乌云如浸墨的棉团,低低的积压在城市上空。将凌晨四点的天光,染成墨色。
万柳塘公园附近的旧小区,门口没有门卫。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径直走进小区,穿过栋栋褪色的旧楼,走到最末一栋楼四单元前,一脸喜色的钻进去。
她爬到三楼,在302室门前停下,解下手腕上的钥匙,打开门,一边换鞋一边说:“大姐,早市上淘来的最新鲜最大的鱼,我特意给你送来了。小柔今天回来,你昨天不是说想给她做个蒸鱼吗?这个刚好。”
屋里无人回应。
“是不是逛早市还没回来啊?”她喃喃自语,却发现鞋还在鞋架上。
“扑……扑……”
她循声望去,发现客厅的窗户没有关,是灌进来的风掀动窗帘的声音。地上,还残留着昨夜雨水洒进来的痕迹。
“姐,你是不是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昨夜吃了半片安眠药啊?那肯定还在睡着。”她猜度着,朝紧闭着门的主卧走去。
她推推门,推不开,门朝里面反锁着。
就在她把鱼送到厨房,安置在放水的盆里,准备离去时,又取下门口架子上卧室的钥匙,折返回来。不知怎的,她心头暗暗涌上一阵不安。不见到人,总是不放心。
她深知,这么多年,姐姐从来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
“咔哒。”她用钥匙拧开房门。
门窗紧闭着,一股闷气扑面袭来。床上的凉席空无一人,凉被整齐叠放在枕头上。昨夜暴雨,微凉,空调没开。
就在她疑惑人在哪时,一转头,卫生间里悬空的腿赫然映入眼帘,视线慢慢往上移动,是一张骇人的惨白的脸……
“姐——”
她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
……
市中心高架桥上。
车水稀零。
只一辆大巴在沉沉墨云下,晃晃悠悠驶来。
带车的夏令营老师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她的胸前别着姓名牌——甜栀柔,夏令营A组副领队老师。
不知为何,这几天,她的心头总是笼罩着若有若无的不安。许是半月前,与母亲发生的那场激烈的争吵。
她抬眼望去,大部分学生在座位里昏昏沉沉睡着。三五个在聊即将升入的新学校,以及即将远离父母束缚的自由。
他们中学的夏令营专为中考结束的学生组织的,由初三代课老师带领。目前,甜栀柔是该中学校聘的语文老师,月工资只有可怜的一千八。
夏令营为期半个月,主题是——暂别网络,沉入森林,倾听大自然的风。
入营后,师生统一将所有通讯设备上交。只在营中急救盒中,锁着一部只限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用于紧急状况。
车里广播在播报着什么早间新闻。甜栀柔想着出门前与母亲的争吵,完全没听清。
争吵的原因是,母亲反对她辞职去大学男友所在的城市工作,更反对她远嫁。
理由是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当她与婆家产生矛盾,想亲人在身边时,或生儿育女需要母亲帮忙时,母亲鞭长莫及。
虽交通发达,但,若在同市的话,抬脚就到。那么远,路途上至少也要花费半天吧。何况,她也有晕车的毛病,一生最怕坐车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