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年到了，而二十八九的时候，刘四对资朝说：“资朝，你俺虽非亲生骨肉，但是你父亲当年过继给俺，所以俺必须照看着点你，你在外面没有欠债吧？”

“四爷爷，你怎么像俺婶子一样，嘟嘟没完。”

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镇上的人挑着灯笼来到了张家庄，进到戴诚的院子里后，便坐在家里不走了。刘四和翠鸾愣了片刻，不久便明白了。经过询问他们才知道，原来是来讨要高利贷的。这边是大烟店的掌柜，那边是翠花楼的伙计，还有脂粉铺的，金丹店的。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资朝和他妻子小梅趁上城之际借高利贷抽大烟欠下的债务。刘四听罢，哀叹一声，说：“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他告诉各位掌柜，拿出算盘，让资朝在一边瞅着，依次算了起来。只听那掌柜说：“现在利钱是三倍二五利，驴打滚利滚利，年前一块，过年就要变成三块二毛五分利钱。”而资朝则说：“你这简直是坑人，俺借了你一块大洋，仅仅过了两三天，你就要三块多。”

“就这行情，少爷，俺给你当时说清楚的，这是高利贷，没有人情的。再说这年前借钱，年后还，只要是过了小年子时，你这利钱就得按照一年的算。”总之，算了一晚上账后，一会儿资朝屋子里的桌子被抬走了，一会儿杌子没了，又一会儿梳妆台也没有了，最后连被子也被卷走了。片刻工夫，资朝的屋子里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这时候小梅也哭了起来，而翠鸾则唾骂到：“你们还知道哭？俺管你们吃喝，难道俺还要管你们还债吗？你们自己欠下的钱自己当，败家的东西。”

总之，寒冬腊月的他们两人晚上共盖着一条被子，并且他们发誓，以后永远不会去抽那要命的东西了。等到第二天烟瘾发作，鼻涕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们互相狠命地掐对方的胳膊和脸蛋，以此来分散他们对烟瘾的渴望。一天下来，他们夫妻双方纷纷是鼻青脸肿的，像个妖魔鬼怪。村里人则说：“他们是魔鬼上身了。”刘四和翠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而他们明白此时不让他们戒掉大烟，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就在资朝和小梅两人晚上因为烟瘾发作而枯焦难耐，在寒冬腊月里，脱得赤条条的，光着身子在炕上翻滚。他们内心燥热难耐，感觉肚子里像有万千个小虫爬着一样，痒痒得他们内心里难过。这时资朝说：“俺们明天去吧，俺愿意死，即使高兴的死，也比这样受罪活着好多了。”小梅则说：“你早就该去了。”当两口子意见一致后，当他们一想到那烟雾缭绕，胜似神仙的日子，他们都不由得像家里着了火似的，纷纷穿衣穿裤子，从炕上爬了起来。而后蹑手蹑脚地从家里偷了几个值钱的瓷器后，便抹黑朝县城奔去，他们星夜兼程，骑着“铁驴”，直到半夜时分才赶到了烟馆，两人早已被冻得鼻青脸肿，而后他们为了防止家人找到他们，他们换了烟具和金丹后边又匆匆赶回来了。就这样，从那以后，今天这家没了盆，明天那家丢了财。各家人为了防贼，纷纷将各家各院的通道在晚上时分偷偷堵上了。

来年二月，大地刚解冻，刘四便派人选了日子，将石板坡上张夫人的骨榇按照戴诚的指示，起了回来，起坟的当天，戴诚亲自到石板坡上巡视了一番，只见那坡岸上，用石头囚成的坟墓像排列阵势似的布满了整个石坡。戴诚向前来监督的叔父说：“那这坡上，还有谁家里没了人而依然没有葬回祖坟的。”叔父说：“还有四门的两个爷爷，他们打了一辈子光棍，没有后人，也没有钱财，所以在这石板坡上放了将近一百多年了，如果咱们要是不认领也就没有人管了。”戴诚听后，哀叹了一声，冲戴明戴远戴胜以及刘四说：“你们今天都在这里呢，俺今年快七十了，虽说俺现在不掌管家事了，但是像这石板坡上骨榇，凡是亲戚本家的，没有后人的，今天俺们全都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他们四人听后，没有说话。这时候刘四说：“老爷，不知……只是俺们家，这田产地亩，全都交给孩子们了，这钱一时半会儿不好筹措。”

“再不好筹措，难道你们当俺是聋子吗？这地是从那儿来的，难道俺不清楚吗？你们今天就应该把这钱，统统给俺拿出来。至于你们所做的那些事情，俺不说你们干得好还是坏。”刘四和其他三人听后顿时脸色煞白。这时候戴明戴胜等赶紧说：“别着急！大哥，看在俺们是一家人的分上，俺肯定管。”说罢，戴明赶紧让蕞楠回去筹钱，按照数目定制了几副棺木。前来起坟帮忙的人看到戴诚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这时候，叔父说：“坟该起了！”而戴诚则倔强地说：“不起！要起！就一起着起。等他们回去筹备好了，明天把棺材统统给俺抬到这里来，那时一个接着一个，按照辈分依次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