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一年,临安县。
“师父,我们已在城中徘徊数日,为何还不见那梦貘的影子?”
说话的少女十四五的模样,身穿淡黄锦缎云纹束腰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秀丽。腰间束着一块通体雪白的并蒂白莲佩,玲珑精巧,内有虹光萦绕,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少女生的杏面桃腮,清丽脱俗。一双杏眼明定灿烂,瞳孔是很淡的琥珀色,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水。
一旁的老者抬头望向天空,他须发斑白,却毫无龙钟老态,面泛红光。
无尘摸了一把已然斑白的胡须,缓缓开口:“今日恰逢上巳节,阴盛阳衰,猜的不错的话,那邪物今晚便会露面。”
“册上记载梦貘并不是恶妖,只吞噬人的噩梦。可为何临安的百姓却称夜夜被噩梦缠身,梦魇不断。”于穗奇怪道
无尘点头,梦貘虽食人梦境,但向来只食噩梦,在前朝,甚至是带来祥瑞的灵物。至于临安的这只梦貘,专食美梦,不可能是天生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背后有东西操控。
“它什么目的,探探便知。”说着,老者从袖中摸出一个罗盘,向前方探去,不料这困罗盘毫无反应,无尘奇怪道:“这是何缘故?”
于穗百般无奈的开口:“师父,这牵机早就被上次那只树妖吸去灵力了,现在半分灵力也无,还没来得及蕴养,如何能追踪妖气?”
这牵机本只是个普通道家法宝,后来不知是何机缘,竟生出了一丝微弱的物灵,可千里寻妖迹。只是自从生了这灵蕴,便金贵得很,每隔一月就要输内力蕴养一更。虽奢侈了些,但她和师父用这宝物寻得了无数逃匿的妖物,也算值得。
无尘这才想起:“老夫真是糊涂了。”
愣神之际,于穗手里已经捏了张追踪符,低声念咒,须臾间,符纸燃起青蓝色的火光,烧剩的残灰向城北方向散去。
“应该够用,师父,走。”说着,于穗轻展双臂,已然往城北飞去。
临安是个小县城,不算繁荣,可也绝不是如今这番萧条景象。不过戌时,街道两旁却是空荡荡的,天色也愈发黑沉,毫无生气,只有无边黑暗。
于穗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刻有繁杂花纹的小铃铛,和无尘对视一眼,点点头,捏起手柄处开始摇。铃铛声音清脆,和这诡异寂静的夜格格不入。
果然,三清铃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这梦貘就在附近。”
于穗和无尘随着铃铛的指示,到了一处破败的庙宇,牌匾已经覆上了一层厚灰,几乎从中间裂成两块,但依稀可辨出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伽兰观。
伽兰观?
于穗分外惊喜的看向无尘:“师父!是拂缘师太…”话音未落,无尘已先向前一步,瞧着显然比于穗错愕许多,和他平时风轻云淡的样子比起来,此刻竟是有些失态了。
然而这种失态也只维持一瞬,又神色自若道:“拂缘她早已仙逝,不必多提。既然那妖物在此,不妨先进去打个照面再谈。”说着就向观中踏去。
可他眼底分明闪过一丝让人难免动容的悲戚,于穗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
观中残破不堪,野草丛生,阴冷得很,越往神殿方向走去,就越是寒气透骨。
无尘和于穗本途径肃州,准备前往平江寻一枝养魄木,怎奈刚到临安外城,三清铃就响个不停。
三清铃乃品质上乘的二品法宝,周围有妖魔邪祟便会响铃示警。于是师徒二人便来城中着手调查,查了数日,只知城内百姓被梦魔缠身,失魂丢魄。当地县令也曾请高人指点,那道长只道是食人美梦的魑鬼。摆弄了三天三夜的阵法驱鬼,不知是此人是个庸道还是此邪物道法太高深,城内情况并没有改善。
但来了这番才发现,此邪物是妖非鬼,妖中食人梦者惟有梦貘。
只查到这步便停滞了,那梦貘迟迟不肯现身,直到今日才有了进一步发现。而此时观中妖力浑厚,神殿周围都散着一层煞气,不可置否,此妖必在其中。
无尘挥袖一扬,甩出镇魂塔,悬于神殿上空,转头向于穗道:“妖物正在神殿之中,起阵念诀!为师守着镇魂塔!”
于穗不敢耽误,立马低声诵咒。
“道法自然,乾坤无极,赦!”
那殿中立马散出紫光,那妖物伴着层层黑雾竟直冲镇魂塔而去。
于穗:“……”
无尘却眉头一皱,陡然捏起一张符,向那妖物甩去。
妖物背后中击,当即痛呵了一声,周边黑雾迅速散去,直直被打了下来。匍匐在地上,竟是一个青葱少女。
无尘将镇魂塔收好,向那梦貘走去。
“本体为妖却修魔道,何人在背后点化?”无尘开门见山,梦貘本是寻常妖物,苦修百年才能化形。眼前这只显然道行不算太高,两腿还是本体形态,身上却是魔气环绕。这对于一只刚化人形的小妖来说,是万万不可能的。
地上的少女勉强撑起身,生的也算玲珑标志,只是此刻刚被施了咒,被打回一半原型,下半身显得着实可怖。嘴角流着黑血,怒目圆睁的看向师徒二人。
“不说?那我且来问你,为何食人美梦?为了修魔?益处何在?”于穗开口,像是对这些问题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