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料峭的春雨,京城数日攀升的气温又回落至零度上下,毫无预兆地开始倒起了春寒。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车水马龙的城中心,霓虹闪烁,高楼林立。
罗意璇对这一片再熟悉不过,她又扫了一眼手机里的地址,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嘱咐了一句:“师傅,前面应该不让车子进去,靠边停吧。”
付过钱,罗意璇下了车,迎面吹来的冷风又硬又涩,她下意识地往围巾里缩了缩,加快了脚步。
头顶是晃眼的灯光,罗意璇站在大门口,望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驻足了几秒,深吸了口气,收了伞,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您好,我要去顶层,谈先生的房间。”
“您好,您是罗小姐吧,谈先生有交代过。您稍等下,套房的管家会带您上去。”
“好,谢谢。”
等待的几分钟里,罗意璇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堂角落,看着来往皆穿得奢侈体面的人流,瞬时勾起了她许多过去的回忆。
富丽堂皇的高挑吊顶,金光璀璨的巨大水晶吊灯,这里的每一处都尽显奢华大气。
这家酒店是京城最豪华的顶级酒店,接待的基本都是京城名流或者其他地方过来工作的各界精英。
以前这家酒店姓陈,罗家还没垮台之前,和陈家关系还算不错。她来这从不用预定,六位数一晚的房间想住多久就是多久,不过都是一句话的事。
现在谈家出手收购了这家酒店,罗家也不复往日荣光,她已经好久都没来过这儿了。
这样突然回来,反倒是生出些不适应来。
她记得,第一次见谈裕,就是在这儿的大堂。
那一年,她十七岁,谈裕十八岁。
她是随着谈敬斌来这边和谈家人过中秋的座上宾,他是顶着不光彩的名号又不怎么受待见的谈家私生子。
如今,八年过去了。
时移世易,居上位者已不是她罗意璇,她也早就没了当年的傲气。
谈裕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罗小姐,您和我这边请。”
管家下来,打断了罗意璇思绪,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好的,谢谢,麻烦了。”
跟着上了总统套房的专属电梯,上行的将近一分钟时间里,罗意璇借着擦得干净,还泛着光的电梯箱壁,她看见了略有些憔悴狼狈的自己。
款式最简单的米色大衣加连衣裙,都是以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牌子。裙摆的地方还因为刚刚下车踩着水过来溅上了一些泥污,在白色的连衣裙上格外显眼,实在是不怎么美观。
她下意识伸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吹着眸,不再去看,无声地深呼吸了两下。
“叮。”
电梯门打开。
罗意璇跟在管家的身后,走到了总统套房的门口。
“谈先生,罗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吧。”大概过了几秒,有回应。
罗意璇站在门外,听见熟悉低沉的男声,心猛地一颤,不自觉攥紧了手。
门被打开,房间内耀眼的灯光流窜出来,晃得她眨了两下眼。
“罗小姐,请进吧。”
“谢谢。”
总统套房以前她来过好几次,里面的配置格局她很熟。跃过玄关长廊,进门不远处,便是偌大的迎宾客厅。
她穿过蜿蜒的门廊,缓步朝着正中央的沙发走去。身后的门缓缓关上,直到发出轻微的响声时,她也刚好走到客厅。
客厅的正中心放着全套的真皮沙发,下面铺着的纯手工编织地毯是丹麦皇室御用的牌子。
男人正随意地倚靠在沙发上,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衬衫的领口敞开,不费力便能瞥见凸起的锁骨和雪白的胸口。
沙发的旁边搭着他脱下来的西装,罗意璇扫了一眼便认出,是意式纯手工定制的,看料子,应该是软羊绒。
手里捏着一支烟,抽了一半,云雾缭绕中能隐约瞧见男人魅惑的桃花眼。面前的茶几摆着高端陈酿的龙舌兰,杯子里的冰块还没完全化掉。
曾经清冽干净的少年,如今俨然一副矜贵冷冽的精英模样。
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半挽起袖子,露出了左手上带着腕表。是前年港城佳士得拍卖的那块劳力士,当时可是拍出了折合人民币三千七百多万的惊天价。
没有贵宝雕饰,也没有繁复的设计,简约大气,低调内敛,不懂行的人完全不能参晓其中的名贵程度。
罗意璇记得,前几年罗意宸生日,爸爸还想把这块表买回来送他做生日礼物,只是找到当时拍得的藏主说早已经出手,便只好作罢。原来竟是叫谈裕得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站在不远处,垂着头。他坐着,仰面看着她,安静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