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身的记忆中,父亲蒋干就是个憨憨。
外祖叶玄每次看到蒋干都没好脸色,开口闭口就是:那个憨货。
原身也听闻下人和亲戚议论过,说蒋干来历不明。
一个来历不明的憨憨,做了上门女婿。老丈人晚上睡觉睁着的那只眼睛终于可以闭上了。
来历不明好掌控,憨憨没有坏心思。如此,就算是自己去了,女儿也能掌控家中。
仔细想来,叶玄为了独生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原身也曾问过蒋干来历,蒋干倒是没隐瞒,可却一脸茫然。
好像是说:“家里好远嘞!”
“忘记了。”
“就有个水塘。”
“还有三姑娘。”
提及三姑娘时,蒋干总是会眼含热泪。
子不言父过,此事就渐渐被原身忘掉了。偶尔想起来,就会猜测:父亲兴许是被遗弃的吧?
可多年后,一群凶名赫赫的锦衣卫找到了蒋庆之。
说什么奉命,还是皇帝之命,来迎蒋庆之回京。
这是……谁特么喝多了?
蒋庆之止步。
想破口大骂。
可转念一想,兴许是认错人了呢?
他干咳一声,“你等寻谁?”
窦珈蓝抬头,作为具体执行人,她知晓此事的始末。
“公子的身份……”
窦珈蓝看了一眼张茂等人。
还不快滚?
张茂已经惊呆了。
被这森然一眼看过来,浑身激灵,“下官告退。”
“等等!”
蒋庆之叫住了张茂,“老张不是外人。”
虽然不知锦衣卫为何对蒋庆之这般恭谨,可态度决定一切。这至少证明蒋茂才进了陛下的眼。
这少年必然前程远大。
而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大明,但凡有前途的文人,没有谁会看得起武人。
蒋庆之一句‘老张不是外人’,瞬间打动了张茂这个老油子。
张茂热泪盈眶。
老子这条命,就卖给蒋茂才了。
蒋庆之本以为会被窦珈蓝拒绝,可窦珈蓝看了他一眼,恭谨的道:“是。”
王余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能令锦衣卫百户俯首帖耳,茂才究竟是何身份?
众将更不消说,都惊呆了。
“起来说话!”蒋庆之颔首。
“多谢公子。”窦珈蓝起身,微微低头,以示恭敬,“陛下舅父年幼时被拐子拐走,这些年陛下一直令我锦衣卫在大明各处寻觅。直至前阵子,这才确定陛下的舅父便是公子之父。”
范进得知自己中举后癫狂,幸而被丈人一巴掌抽醒,窦珈蓝可没有这个胆子抽蒋庆之。
“敢问公子……”窦珈蓝有些担心,抬头却见少年神色自若,心中不禁一震,
换个人,此刻定然是狂喜,或是呆若木鸡,这少年竟如此镇定自若吗?
可蒋庆之内心深处已经懵了。
卧槽!
老爹,那个憨憨竟然是嘉靖帝的舅父?
也就是大明国舅!
而我,竟然是嘉靖帝的表弟!
张茂的眼珠子瞪圆,不敢置信的看着蒋庆之。
卧槽尼玛!
我老张看好的少年,竟然是陛下的表弟!!!
蒋庆之深吸一口气,窦珈蓝等着他开口,心想,多半是表忠心的话吧!
“没认错人吧?”蒋庆之干咳一声,随后踹了身边同样呆若木鸡的孙重楼一脚,“我站累了,去,弄凳子出来。”
我家少爷竟然是陛下的表弟……孙重楼一蹦三尺高,冲进去拿了凳子出来。
蒋庆之坐下。
抬眸。
“说吧!”
窦珈蓝轻声道:“下官来回验证过十余次,确定了国舅的身份。陛下也亲自过问证据……与慈孝太后生前所说的一一吻合。公子的身份,毋庸置疑。”
已经过世的慈孝蒋太后便是嘉靖帝的生母,也就是蒋干的亲姐姐。
是不是你弄的?
蒋庆之在脑海中问大鼎。
斑驳的铜锈默然。
嘉靖和臣子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说是君臣,更多像是对手。
嘉靖的表弟,这个身份让蒋庆之可操作的余地可大可小。
他的一言一行都将会被放大。
当然,好处也不少,若是蒋庆之和嘉靖帝的关系搞好了,插手一些事儿更方便。
大明国祚要想改变,庙堂和江湖的改变缺一不可。
可万事福祸相依。
蒋庆之想起了后世看过的那些史书和各种传闻。
嘉靖帝驾崩后,他的亲信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蒋庆之要想插手国事,改变大明命运,必然会得罪许多人。
嘉靖一旦驾崩……
那些人会疯狂报复。
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脑海中那股子苍凉古朴的气息越发浓郁了。
仿佛在嘲笑蒋庆之。
没胆子的蠢货!
但,我已经没了退路。
蒋庆之微笑道:“陛下可好?”
窦珈蓝就担心他的身体,闻言松了一口气。“陛下一切安好。”
蒋庆之咳嗽几声,叹道:“我本想在江南了此残生,可……”
难道不是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吗?
众人看向蒋庆之,觉得这货是在矜持。
可蒋庆之眉间的苦涩之意货真价实。
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改变大明,固然时间会漫长一些,可稳妥啊!
这一下,蒋庆之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
“陛下对公子期盼已久。”窦珈蓝隐约听到宫中来人和陆炳说过,嘉靖帝当下能信任的亲人一个也无,所以,找到国舅一家子,对嘉靖帝来说便是在人世间多了许多慰藉。
否则道爷更愿意缩在西苑内修道。
“我知这一切不可改变。”蒋庆之深吸一口气,“那么,先回苏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