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向来与日子里的天色不大相衬。
因为现在方入戌时,天色却已完全黑下来了,并且已完全黑下来许久。
一处深山,一处矿场,矿场远处有一处大大的院落。
大雪纷飞,院落里的所有房顶都堆着厚厚的一层雪,放眼望去,只见天地相连,迷迷蒙蒙的一片灰色。
枯枝如林,却因积雪变成白林。
风很大,且不定向,东来北去的刮,积雪自枯枝白林片片飞落。
群鸦却是最不畏有什么季节变迁的,即便现在天气这么冷,有这么多积雪,它们依旧在到处乱飞。
这是渺小、却又极度顽强的生命。
“生生不息”这四个字,很多时候并不是为植草而写的,更像是为它们而写的。
鸦之悍,寒蛰惊。
即便死尸遍地,大地寂然,在天空中孜孜不倦盘旋的仍然是鸦。
说它们神秘,但它们是悲惨人世间的最常客,人人日日可见。
说它们不神秘,但它们从何而来,向何而去,从来没人知道。
眼下,它们在风雪中飞得很欢快。
因为在它们的振翅之下,的确这一处矿场、这一处院落都在发生着人间悲景。
死。
人死,死了一个又一个,死了一群又一群。
眼看人就要快死光了。
秦善徐徐将剑自一名大腹便便的老管家小腹抽出来,剑尖淌下滴滴鲜血,他端详了尸身一下,不满自语道:“敢情我真的已经老去这么多了?现在连杀人都厌倦了?方才面对那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我几乎就下不去手……”
这般自语着,他忍不住为自己点燃了一盏灯。
灯光一出,就依稀可见秦善面部的轮廓,他依然蓬头胖脸,白白的脸色却也无法掩去眼角曾经无情韶华所留下的鱼纹,幸好他的一双眼睛仍然灵动,仍然能将他的活力捞回来一些。
他的愁思永远短暂,喜好却永远长久。
只愁了这么一下,他立马就笑嘻嘻说道:“好处呢?我的好处呢?……”
说着,他就举步在院落中绕行起来,足步过处,血渍斑斑,昏黄色的灯光照着几十上百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构成了一幅恐怖凄惨的图画。
但他却并不反感这样的图画,他一边行走一边哼着:“人命都在这里了,嘿嘿,好处呢?我那硕果累累的好处呢?……”
这么哼着,他就开始高高兴兴的翻动尸体,挨个仔细的翻,挨个仔细的搜,每当在尸体上搜出好东西的时候,他就开怀大笑。
他搜尸体的手法很熟练,很快,几于家常便饭,顷刻就已搜过去好几具尸体,正当弯腰继续搜下一具尸体时,蓦然之间,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压背,他像闪电一般回过身来,单剑横在胸前。
朦胧中,只见一个华服老者自死尸堆中瞬飞而出,殷红的血泊不断从老者按在小腹上的指缝渗出,在秦善身子欲转而转时,老者就已疾起一剑向他刺了过来。
秦善眼看危机陡至,本能般的防御护盾绕体而出,却在这时听得砰一声,那华服老者一剑尚未递实,一只拳头已神出鬼没般将其头颅生生打爆。